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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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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醒過來的時候,我仿佛感覺到自己餓了一個世紀那樣久。 渾身似乎都被掏空了,我躺在觀察室裡輸液,我的旁邊是剛才不以為然的林雀,此刻的她,滿臉蒼白,雙手抱在胸前,陰沉地窩在觀察室的病床上。 護士很熱心地端來了紅糖水和雞蛋,並溫和地問候我,我感動得想哭,但是我對雞蛋和紅糖水沒什麼興趣,我還沒有在現實中清醒過來。 原來竟然如此簡單,簡單到無從接受。一切果然如林雀說的一樣,沒什麼大不了,不過是我太緊張而導致的渾身發抖。手術的過程我一點兒都沒有感覺,等意識清醒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宣告結束,這似乎有點太簡單,簡單到我無法表達自己的感受。我想,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選擇手術是一種自我解救的表現,但是心靈上的破損,恐怕是多少愛都無法彌補的。 我想跟林雀說句話,卻發現自己身體虛弱得要命,而且肚子突然刷烈地疼了起來。 林雀看到了我的表情驟變,她的聲音遠不如剛才那麼輕鬆,她對我說:「別說話,休息一會兒。睡一覺吧,睡一覺就好了。」 我點了點頭,充滿了感謝地對她笑了笑,但是她笑不出來了,看來她的狀況很糟糕。 這時候,一個大夫走了進來,對著林雀斥責地說:「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兩個月前剛做了一次,這次又來了。你怎麼那麼不小心?身體是你自己的,不是別人的!再這樣下去,你將來想要孩子都難了!」 林雀沖我吐了吐舌頭,然後閉上眼睛裝睡。 疼痛的感覺持續了大概半個小時後,我感到身體慢慢地恢復了過來,滿頭大汗,卻感覺寒冷。我準備站起身離開,可是剛剛一起床,腳下就一軟,差點摔倒。林雀爬了起來,對我說:「先把雞蛋吃了吧,你現在身體很弱,小心摔倒。」 我不得不聽從她的勸告,把護士剛才端來的雞蛋吃了又把紅糖水喝了下去,這時候才感覺身體有一點點的恢復。天好像突然變得非常冷,我的雙手冰冷得要命,身體也在發抖,雙腿軟弱無力,整個人像是剛從地窖裡挖出來的蘿蔔,仿佛與我有關係的人,他們都離我千里遠,只有我自己,一直這樣不離不棄地陪著作孽的自己,可是,我愛過自己嗎?我坦然一笑,從心底升騰起了怨恨。 我虛弱地走到醫院門口的時候,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饑餓,幾乎是頭一次,我感覺到了胃的抗議,無比憤怒而又沉默的抗議,全身的器官也似乎跟著我可憐的胃一起,向我提出了嚴肅的抗議。 我還是無法想像那樣一個憑空而來的生命在我的身體裡就怎樣輕而易舉地被拿掉,他們究竟是怎麼樣將他消滅又將他生生地剝離我的身體的?我無法想像,只是一種逃避的念頭佔領了我,我不願意去深刻地探究這件事中我的殘忍、我的責任、我的草率等一系列問題,我只是自欺欺人地想:也許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這不過是我的幻覺,僅此而已。 我本來想直接回學校,但幾乎在一轉念間,我改變了主意,打算先吃一頓美餐,將我受盡委屈的身體安慰好。想到我的身體,我又升起一陣酸楚。 林雀這時候剛巧也從醫院裡也走了出來,幾乎如一張紙片一樣蒼白,陽光迎面照了過來,她沒精打采地打了個哈欠,看到了我,臉上湧起了笑意說:「我沒騙你吧?」 我笑笑,她說:「你怎麼還沒走?」 「有點餓。我們一起去吃點兒東西吧?」 林雀眼睛頓時冒出了火花,她連連說:「好啊。不過你行嗎?第一次都會顯得比較脆弱,我建議你還是應該先回家休息。」 「我還好。」 「那走吧。我帶你去一個餐館,那裡的湯煲得不錯。不過我沒有錢,你得請我。」 我點點頭。她高興地帶我連續轉了兩個胡同,到了一個看上去還不算簡陋的餐館。 林雀點了一大堆東西,然後還狡黠地從功能表裡露出眼睛說:「我點的都是便宜的,別心疼。」 「你隨便點吧。」我摸了摸口袋,確定那些錢夠我們奢侈一頓的。 一會兒,菜上來了,林雀像是非洲難民一樣地向它們撲了過去。當然,我也不落後,我已經有幾個星期沒有好好地吃飯了,這一刻,我發現身體基本的滿足才是最能夠使人快樂的事情。 「我看你心事重重的,別想那麼多了,一切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是的,一切已經結束了。」 「你是叫明美?挺像日本名字的。應該不是真名吧?你真名叫什麼?」 「你叫我橘子吧,大家都這麼叫我。」 「橘子?哈哈哈,為什麼不是山楂或者石榴?」 我說:「大概是因為我總穿橙色的衣服吧。」 「嗯,有道理,那我老穿黑白的,是不是應該叫熊貓?」 「林雀也不是真名字嗎?」 「當然不是。你就叫我熊貓吧。我喜歡這個名字,國寶。多寶貴。」林雀開心地為自己的新名字鼓掌。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林雀為我盛了一碗湯說:「橘子,多喝點兒湯吧,身體會很快恢復的。」 我點了點頭,端起湯來,像喝藥一樣地喝了下去。 「講講你的故事吧?」林雀托著腮,饒有興趣地看著我,「我最喜歡聽壞男人的故事了。」 「……他不是壞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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