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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那天的溫特格外煩躁,東西被他砸了一地,頭髮因為憤怒而豎立起來,他的表情充滿著不可思議的殺氣。我的,親愛的,敏感而又尖銳的溫特啊……我默默地收拾好被他扔在地上的各種各樣無辜的東西,打算收拾完畢就告辭,而不打算說任何一句無用廢話。剛在地上收拾了片刻,我的手便被溫特粗暴地抓住。

  心跳若狂。

  竟然如此近地靠近了溫特,此刻,我完全可以看到他因為憤怒而眼睛裡充滿的血絲,也可以看到他呼吸帶動的喉管的抖動,甚至可以看到他脖子上掛著的骷髏鏈子。我的心一下子就繳械了,筆墨無法形容我一刻未能停歇的愛,儘管在螞蟻失蹤的事件中,我的尊嚴受到了深刻的傷害,但是這種傷害很快就為我抹上了一層厚厚的、安全的保護色,以至於我在接近溫特的時候,那麼自然,那麼平靜,理所當然,毫無顧忌。愛一個人可以愛到這樣安全,也得需要一點點神跡……我為自己準備好了一切局面破滅之際最好的藉口,螞蟻當然是我的王牌,我大可在險要關頭,說我不過是為了找尋螞蟻,僅此而已,把一切關於愛的痕跡隱瞞到淋漓盡致。是的,我可以這麼做,只要溫特需要……我和溫特的關係因為螞蟻這個藉口,便不用擔負任何的道義、道德、規則上的包袱,我們只需要這麼沉默地冷淡下去,或者沉默地互相擁抱,一切都可以,只要溫特願意。

  溫特甩掉了我的手,顯然剛才他的餘怒未消,我則是一個自動送上門的出氣包。

  我站直了身體,雙手無措地擺在空中,多麼希望即使是爭執,也算是我們關係的一個關節點,升上去,或者降下來,都有說法。我已經厭倦停滯不前或者繼續等待,像一團毫無意義的空氣。

  「你為什麼每天都要來這裡?」溫特對著我,非常無理地問。

  我沉默,不知道該作何回答,如同一個瑟縮的倒楣蛋。

  「我知道,你是想從我這裡知道螞蟻的消息,可是,天知道他去了哪裡?他並沒有告訴我。你知道嗎?從我眼前滾吧!滾到你理想國裡去,螞蟻才是你的愛人!」

  「你誤會了……」我顫巍巍地說。

  「我沒什麼誤會。我知道你的心思,夠了!我討厭你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如果你想知道螞蟻的任何行蹤,不如去找其他人!別他媽的再來煩我!」

  我雖然有愛做支持,但是仍舊忍受不了溫特如此直白的斥責,於是我默默地,仍舊是默默地,轉過身去,眼淚嘩的一下,就掉落下來,我絕不允許溫特看到我的眼淚,無論這眼淚多麼的不合時宜。

  我走到門外,一片陽光肆意地照射過來,我淚流滿面的表情此刻暴露無遺。

  我想,我就這樣離開溫特,這對於他來說,也並沒什麼了不起,我或者和我一樣角色的人,在他生命中多如螻蟻,誰都沒有具體的意義和價值。也許,方琳說得對,愛真的是一種若計較得失便不再完美的東西,若我想得到斤斤計較的平衡,那麼我便難尋愛之美。

  我完全被方琳洗了腦,雖然我一直在懷疑她對於自己理論貫徹的徹底性,至少在溫特落難的日子,我沒有一次看到她。我不知道她或者那些愛慕溫特的女人都在幹什麼,在她們看來,只有寂寞的日子,才是欣賞音樂的最好時機,而在她們都茫然的時候,愛上溫特也許就是最佳消遣。

  我想,我將有一段時間,不再出現在溫特的視線中。

  我能夠做到。

  蘇美的新形象令我大吃一驚,她穿了鼻環,塗了白色的唇膏,燙了爆炸頭,遠遠看上去,她像是從哥特小說中走出來的迷惘的少女。

  方琳蹦出來狂贊道:「哇,美美,你實在是太酷了!」

  蘇美得意地展示著自己種植的濃重的睫毛,我真懷念那個不施脂粉傻裡傻氣為失戀而哭鼻子的小女生。

  「方琳,我發現了一個文刺的地方,可以將愛人的名字,文到指縫中,太酷了。」

  「真的嗎?」方琳驚呼,顯然,在蘇美面前,她對於自己潮流資訊的把握度下降有些焦慮。

  「當然是真的。我打算嘗試文一個『黑』字。」

  「那會不會很疼啊?」方琳稍一遲疑,蘇美馬上拍她的臉:「疼什麼?就一個字或者幾個字母而已。能疼到哪裡去?」

  我坐在床邊,捧了一本書,無言以對。

  「橘子,你也去剪個頭髮吧,你的清水掛麵頭已經不流行了,我覺得你的臉形特別適合鬈髮。」蘇美好心地對我說。

  我笑了笑說:「我趕不上流行的。」

  「週末跟我們一起去文身吧?」蘇美不甘心,仍舊想將我拉到朋克妞的小團隊中,妄圖改造我一直以來保持的平淡的形象。

  方琳看到我的落寞表情,對蘇美示意了一下,然後坐在我的面前,關切地問:「橘子,最近還是沒有螞蟻的消息嗎?」

  「沒有。」

  「你不要擔心他了,他不會有事的。我想,他很可能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很快就會回來的。」

  「他怎麼可能有錢去散心?」

  「這件事真的很奇怪,即使是決裂,他也不至於對所有人封鎖消息。」

  「你問過明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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