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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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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借給她了嗎?」 「我自己都養不活,還有錢借給她?」螞蟻瞪了我一眼,生氣地責備我。 「她到底出了什麼事?你知道嗎?」 螞蟻說:「跟溫特去海南島了。」 一句話把我從人間打落到地獄。幾乎是在同時,在我的內心裡升騰起了一陣無可壓抑的怨恨。 原來,滿世界地借錢,媽媽生病是藉口,她不過是跟溫特去旅行。 如此感人的藉口,如此惡劣的手段,想到這些日子來我為這筆借款所承受的委屈,方琳在我心裡的地位頓時化為零。我幾乎在這一個時刻確定了對方琳的厭惡,我厭惡她的虛偽,厭惡她的鬼祟,厭惡她一本正經的說謊本領,厭惡她背地裡喜歡搞東搞西的個性,她那些看似陽光的天真,只是為自己包裹的一張皮。是的,沒有人是純真的,所有貌似純真的人,不過都是不約而同地為自己包了一張皮,誰都無法看清楚皮內的真實究竟是什麼樣。 「你好像挺生氣?」螞蟻問。 「是挺生氣。方琳告訴我,她家裡出了大事。她還欺騙蘇美說她的媽媽生病了,而她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 「她這麼說?」 「是的,所有的人都在借錢給她,到最後是贊助了她一場旅行?」我的聲音幾乎開始顫抖,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憤怒,想到她竟然卷了所有人的錢,去買溫特的開心,是的,她去買了溫特的開心,而讓所有人為此買單。 「這也沒什麼。」螞蟻一點兒都沒有瞭解我心裡漲開來的憤怒,他倒是覺得我的表現有些誇張。 「方琳跟溫特,是在談戀愛嗎?」 「不清楚,應該不是吧?」 「不是?竟然會一起去旅行?」 「旅行也沒什麼。只要有錢,隨時隨地都可以去旅行。」 「可是,你知道這次旅遊的意義嗎?!」我失聲尖叫起來,旁邊的人都開始側目,可是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歇斯底里地說,「這次旅遊,她得到了快樂,而我為此已經餓了四天肚子!」 我沒有誇張,說完這些話,我的眼淚跟著掉了下來,而且是一串一串瘋狂掉落的那種。此刻我已經不再掩飾自己,此刻我覺得螞蟻值得傾訴,此刻,我似乎想得到一種靈魂上的救助,此刻,我幾乎要撕破自己的那張皮,讓一切赤裸裸地呈現在陽光下、月光中、風雪裡、江湖邊。是的,一切沒有什麼了不起,即使我勇敢承認了也沒什麼了不起,對比起四天的饑餓,溫特去旅行這件事更令我瘋狂,是的,他怎麼可以,他怎麼能夠,就這樣跟方琳騙了所有人的錢,去了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裡去曬太陽了? 螞蟻面對我越來越誇張的表情,顯然是開始重視起來,他埋了單,拉著我的手,離開了已經是眾目睽睽鴉雀無聲的麵館。 螞蟻沉默了一會兒,看我的哭泣逐漸有些平靜了,然後問:「你需要多少?」 我抬起頭:「啊?」 「你需要多少錢?」 我搖搖頭,他的問話溫暖了一下我,但是錢並不是重要的,什麼是重要的,我不想坦白。 螞蟻抽了一口煙,再次沉默了一下,然後又拉著我的手,走到了紅房子門口。 龍一正在門口打電話,看到我和螞蟻的到來,非常開心,沖我們打了個招呼,然後做了一個讓我們先進去的手勢,繼續通電話。 我們找了一個窄小的卡座,擠在一起而坐,一會兒龍一電話完畢走了進來,螞蟻說:「龍一,這月瓶子的演出費預支給我。」 龍一稍一皺眉,但是看到我和螞蟻的奇怪表情,便沒有再追問從錢包裡拿出了錢。 螞蟻接過了錢,說了聲謝謝,然後把錢給了我。 我被螞蟻的舉動嚇壞了。 龍一也被螞蟻的舉動嚇壞了。 我們眼前,仿佛不是那個一直吊兒郎當什麼都無所謂的螞蟻,而是一個極度具有威懾力的奇怪的男人。他這樣嚴肅和認真的態度,是我們的想像力都無法達到的。 這一刻,不能不承認,我接過了錢,對螞蟻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層。 那天開始,我跟螞蟻變成了日日見面的情侶,並不只是因為他的錢都給了我,他必須幾餐都要找我來吃飯,而是通過這一次的事件,我跟螞蟻像原本在天上飛翔的虛幻世界中的兩隻鳥,突然被一陣風吹到了同一星球上,相依為命的處境迅速地拉近了我們身體上的距離。 而精神上的契合,根本不是我們彼此的願望。所以它的存在與否,顯得一點兒都不重要。 與此同時,我糟透了的心情也在這些錯綜複雜的矛盾當中得到了緩解。 但是更為可怕的是,我對溫特的愛,卻隨著這些微妙的變化推進著,變得越來越強烈。 是的。越來越強烈。 妒火焚身這個詞在這次旅行事件中,讓我充分領略了其含義。 我無法控制溫特,正如我無法控制任何人一樣,我不是命運之神,所以誰將如何走自己的人生我根本無力去插手。 我的心被復仇女神佔領,我發誓要牢牢地記住這一次的教訓,永不相信任何人,永不妥協任何一步,永不會再存什麼弱智的仁慈,永不再顧念任何一段毫無意義的破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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