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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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螞蟻去了衛生間,龍一表情曖昧地對我說:「如果你能把琳琳叫來一起小坐,今晚的單我買。」 「我約不來。」我沒有接受這誘人的條件交換。事實上,自從產生了與溫特接近的計畫之後,我不太想看到方琳。 龍一失望地搖搖頭,像一枝受了寒風吹打而委靡下去的水仙。 我說:「今晚有演出嗎?」 龍一說:「沒有。但是今晚他們都來。因為,今天是我的生日。」 說完這句話,龍一黯然地離開。我幾乎馬上打算去叫方琳,正在猶豫中,門開了,溫特一頭蓬發走了進來,像一個堅韌的仙人掌。 我的心騰的一下,跌落在當下,再也扶不起來。 隨著溫特的進來,方琳也突然出現,仿佛是前後腳約定好的默契,讓我跌落的心一下子又恢復了平靜。 失落可以造就平靜,此刻我體會得非常清楚。 「橘子!就知道你會來的!螞蟻呢?」方琳誇張地渲染著此刻尷尬的氣氛。當然,感覺尷尬的,也許只有我自己。 溫特,方琳,鍵盤手大黑,龍一,還有鼓手索非,一起坐在了我的身邊,卻沒看到螞蟻的蹤影。我有點左右為難,又不知道該如何打破陌生和突如其來的尷尬局面,幸好這暗夜的燈火,掐滅了我的青紅白紫。 方琳與溫特坐得非常近,夜的曖昧給了人的曖昧一種無與倫比的勇氣。我把頭撇到一邊,假裝什麼都看不見,心裡卻氾濫成災難。我在這樣局促的空間裡,證實了自己先前的揣測。我是真的,愛上了溫特。 得到這一肯定令我傷心不已。似乎有概念,標誌著我和溫特的非可能性。 我不敢看溫特的表情,我怕自己再也偽裝不住。 龍一開了一瓶龍舌蘭,開了幾瓶飲料,還招呼人端來了果盤,熱鬧的場景一旦佈置好,大家便周身鬆弛了起來。我讓黑暗遮蓋住了我的不安,我在詛咒螞蟻此刻的失蹤,我像一個無法自處的小丑一樣緊張……我想起了七年前。 我評斷自己完不完蛋的一個標準就是我的局促程度。 面對毫無關聯的人,我冷漠得可以,而越是在乎的人,我必定在他面前潰不成軍,我知道的。 索非端起了酒杯,示意大家應該開喝,大黑卻滿口髒字地說:「操,螞蟻丫的又去哪兒鬼混了?張羅要來的也是他,來了見不到人的也是他。」 方琳哈哈大笑,我不知道此刻她的笑是何用意,我為大黑的話感到尊嚴受損。是的,雖然螞蟻此刻的失蹤讓我惱火,但是大黑的話,已然當我為不存在。我無法安之若素。 我抱著胳膊四處看,目光回來的時候,正好跟斜對面的溫特來了一個迎合。那一刻,我似乎感覺到我的眼睛已經出賣了我,我軟弱地收回,拘謹地坐在那裡,仿佛是穿了不合適的衣服來參加宴會的灰姑娘一樣狼狽。這一個眼神,又讓我看到了溫特與眾不同的憂鬱、怡然和絕非善類的挑釁。 我竟然感覺到了溫特的挑釁……我的胸口開始發窒,我端起了面前的一杯酒,想也沒想,就著這繽紛的燈光,一飲而盡,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房間背陰,沒有任何陽光的影子,屋子裡很亂,有四處飄散的白紙,軍事雜誌,亂七八糟的金屬裝飾品,破損的電影海報,還有一把看上去很熟悉的吉他。 我立刻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發現整齊有序,應該沒有我想像中的危險。 我松了口氣,才開始感覺到胃裡翻江倒海,像是有一千隻龍蝦在競相奔騰。我奔到意識指引的洗手間中,預備狂吐,卻在鏡子裡看到了身後溫特的臉。 我幾乎是狂烈地,抑制住了自己的疼痛,然後轉過身去,面對著突然冒出來的溫特。 溫特沒有說話,自顧自地來回走了幾步,然後找到了一張白紙,若無其事地走向了門口。 「這……是哪裡?」我喊住了馬上就要出門的溫特。 「我家。」溫特簡短地回答。 我駭然,吞吞吐吐地說:「我怎麼會在你家?」 「你喝多了。無處可去。」 「我……」 溫特說:「沒關係,所有人喝醉了都會到我這裡來避難。你不必覺得難為情。」 我還是難為情地低下了頭,天知道我出了多麼大的洋相,天知道我是不是瘋了,天知道我是不是中間還出盡了醜,說了不該說的話。 「螞蟻昨天遇到了他以前的女朋友,那個女孩子失戀了,他走不開,拜託我照顧一下你。」 我對螞蟻的去向沒什麼興趣,此刻,我只為自己可能會在溫特那裡喪失的好形象暗自懺悔,我本來是打算按照我計畫好的形象出現在溫特面前的……我想,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所有的一切,不但沒有按照我所設計的路線去走,而且顯然已經出現了背道而馳的局面。 「冰箱裡有麵包,但是也許幹了,櫃子裡有麵條,願意的話你可以做點兒鹵。」 「我要回去了。」雖然一萬個不情願,我還是開口說了這句話。 溫特似乎沒聽到我的話,拿起了吉他,撥了幾下弦,然後說:「聽說你是拉小提琴的?」 我挪動了一下根本沒有動的腳步,點了點頭,期待溫特再說點兒什麼,但是溫特再也沒說什麼,只是開始照著樂譜開始彈琴。那是一首輕柔而舒緩的節奏,像漫天飛揚的楊花一樣飄散了過來。我像著了魔一樣站在那裡,表情空洞,心思遙遠,莫名其妙的一陣傷感湧了上來,此刻不知該去該留。 「我是一隻瓶子,裝滿了廢物的瓶子,我將用慘烈的刀子,割出一個鮮紅的口子。」 我被溫特這句話給嚇住了。回過頭時,看到溫特一張無精打采的臉,他旁若無人地喃喃自語,像一個疲憊的詩人。 「你叫什麼?」溫特仍舊旁若無人地對著空氣說。 我提起了勇氣,咳嗽了一下說:「楊殷齊。」 「好。」溫特撥弄著琴弦說,「你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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