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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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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照例帶份報紙去醫院讀給華北聽。陪他說話。 "華,你知道嗎,我很想你和媚兒。" "華,等我再多賺些錢,我們就去北京。去最好的醫院。北京不行,就去上海。上海不行,就去外國。我一定要治好你。" "華,當你醒來後,我要你娶我。" "華,我從來沒有這樣渴望上天懲罰我。只要你能醒來,我願意背負所有的罪。" 她胸前的墜子還在蕩啊蕩。那一枚,鉑金戒指。 離開醫院的時候發現天下過雨了,街道上有著淡淡的潮濕和潔淨,空氣裡濕漉漉的花香。倪險岸穿著灰色休閒西裝,站在大門口等著她。 "不知道是否方便,就沒進去。" 也沒有更多的話要說,沿著馬路走,路過一家尚未打烊的店鋪,七七停住腳步。 她注意到櫥窗裡一個小小的音樂盒,正在唱著歌。轉過面孔,朝倪險岸笑笑:"我小時候,很想要這樣一件禮物呢。"她輕歎,"好多年了。" "我買給你。" 換上新電池,小小人兒轉起來,踮著一隻腳,揚起一條腿,音樂響啊響,小人轉呀轉,是一支他喜歡的歌:"雲裡去,風裡來,帶著一身的塵埃。心也傷,情也冷,淚也幹。悲也好,喜也好,命運有誰能知道……" 唱得心都化掉。 雨又下了起來,兩人都沒帶傘,他又沒有開車出來,只好坐到速食店裡吃東西。新鮮的雞塊炸得香脆,薯條蘸的是芝士醬,蘋果汁是淺黃色的,清香可口。 物質總是能輕易給人帶來滿足和快樂的。 "如果陳淺還活著,我想你們會是很好的朋友。"他說。 "我相信會是這樣。願意講起從前嗎?" "好啊。" 那時的倪險岸以打架聞名,手下跟了好幾名兄弟。"我是會打架,但又有什麼用,我救不了她,也救不了爸爸媽媽,又有什麼用。" "為什麼會喜歡打架?" 倪險岸看了七七一眼:"以暴制暴有時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即使不是唯一的也是最直接的。後來我才發現,不完全是這樣。" 十幾歲時,倪險岸喜歡騎二八大車,自高坡飛馳而下,風呼啦啦地吹在耳畔,那一刹有飛翔的感覺。通常是十幾個人一群,浩浩蕩蕩地招搖過市,隨意停在燈光明亮的大排檔邊,喝啤酒吃燒烤,對過往的姑娘評頭論足,看到漂亮的,就吹口哨,不懷好意地湊上前,左顧右盼。迫得那姑娘快走幾步,逃難似地離開這裡。無數男生就沖著她的背影放聲大笑。 也有些大膽一點的姑娘,看到有人上前,嬌哼一聲:"討厭!" "為什麼討厭啊?我很壞嗎?"涎著臉搭訕。 "你壞!" 一來二去,儼然有了調情的意思,接下來,就順理成章了,約她喝茶,談心,壓馬路,趁著幾分月色牽起小手。 第一次見到陳淺,倪險岸的胸口猛然劇痛,忍不住咳嗽。就像他十二歲時,第一次偷老爸的煙抽,被嗆住的感覺。 他歎了一口氣:"如果她還活著,我想父母也會喜歡她。"說到這裡再次深深歎息,"如果父母也還活著。" 七七無言。她想像八年前的倪險岸。一把西瓜刀閃著寒光靜靜地蟄伏在他的口袋裡,伺機而動。 血。 她看到這柄刀在空中劃了個優美的弧線,向小太保頭上砍去。 "你知道我有多後悔?"倪險岸低下頭,雙手插進頭髮裡,"如果不是我的衝動,父母還活著,他們還活著。" 七七將他的手拿開:"那時你太年輕,還不懂得君子不逞一時之勇。" "是的。如果當時我能明白,就好了。這麼多年,也想過報仇,可天知有多難。"他說,"小太保的父親是優秀民營企業家,市人大代表,黑白道都有人。人家是政府,我們是平民,人家手中握著權杖,我們赤手空拳。" "是,強權無處不在。"七七說,"不過,原諒我的天真,我依然相信政府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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