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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她跳起來,揚聲道:"跟我來!"噔噔噔下樓,鑽到吧間裡。她家的房子很大,家庭小酒吧、健身房等,應有盡有。衛生間是磨砂玻璃的,浴缸可以裝下三個人,洗澡時可以看電視,聽音樂。秦中嶽極為寵溺她,雖然他很少來這裡。

  倪險岸拗不過,跟著下去了。

  小姑娘將杯子推過來:"哥頓金酒不錯,世界上平均每六秒鐘售出一瓶。"

  暗沉燈光在龍九的眼中閃爍,似有無數欲語還休的情意。打開音箱,當輕柔的音樂在室中流瀉時,她跳一支新疆舞,熱烈迫人。她問:"倪險岸,你當真不知道誰是我最愛的人嗎?"

  倪險岸凝視著她,想起了另外一個人。那個美麗的、擅長新疆舞的姑娘。

  龍九的眉眼間掩飾不住的得意與頑皮,紅色的小皮鞋一下一下輕踢過來:"你回答我嘛。"

  他陷入回憶,在心裡將眼前人和記憶中的某人進行對比。

  龍九一迭聲地叫:"倪險岸,倪險岸,倪險岸。" 她還是個孩子。女童的身體,孩子的心思,見倪險岸不動聲色,她越發歡喜,手段盡興地舒展。

  她不懂得,有些男人天生只是過客,而非歸人。你小小的技巧,小小的把戲,在他面前,不過是遊戲一種,跟九連環並無不同。

  他說:"小龍,我真的要走了。你爸爸還有些事情要我處理呢。"

  說到爸爸,她不吭聲了,失望地說:"你走吧,我等張媽回來要告訴她,我拿了第一呢!"

  他離去。她的淘氣褪盡,趴在窗臺上,目送著他,又難過起來。她覺得自己是愛他的,愛他的緘默和比她的同齡人成熟好多倍的風度,還有,他黑夜的氣質,在烈日下微眯眼睛的神情如同一隻豹。可是他總把她當個孩子,哪怕她一撒嬌,他就依她,比如今天,他陪她參加比賽,又送她回來。

  她用影視上學到的風情,和恰到好處的酒精想留住他,可他還是走了。

  倪險岸看著地上的那只鳥兒,它停下來吃東西,然後起飛。他掏出手機,翻出一個號碼,摁下鍵。

  "梅妮,你姓什麼?"手機那端的男人問她。

  "我……我姓華。"她輕輕回答。姓華,華門沈氏。

  男人歎了口氣:"唉……怎麼會那麼像?我以為你姓沈。"

  她握住手機的手顫抖,聲音也在發抖:"你……你在說什麼?"

  "我以為,你姓沈。"

  "我的確姓沈。沈七七。可是,你怎麼知道?"

  男人的聲音同樣驚喜:"啊!我們總裁夫人姓沈,念叨過好多次,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女兒。這些年……也托人尋過,一直沒有找到。"

  "我們必須見一面。"

  咖啡廳裡,倪險岸看到七七的樣子,忍不住握她的手:"怎麼會?怎麼會這個樣子?"他連聲問,失去一貫的平和。

  七七望著他,眼睛睜得大大的,沒有回答。

  他起身:"那人是誰?"

  "總裁夫人可是叫沈玉蘭?她是否有個女兒叫小九?"

  自此姐妹相認。七七終於知道了小九是誰。那一回,看到她被人欺負,泡泡糖被粘在頭髮上的堅強的女孩就是她。難怪當初覺得她眼熟。

  十多年前,媽媽帶著年幼的小九,來到雲城,投奔舊相識秦中嶽。那時他還未發家,同樣生活貧困,仍收留了她們,待她一如既往,他膝下無子,對龍九更是疼愛。幾年後,他闊了起來,連稱是她有旺夫運,專門為她蓋了一幢別墅,自己卻不常來。除了少數幾個親信,並無人知道她是他的妻子。

  沈玉蘭曾經疑慮過,以為秦認為她嫁過人,丟了他的面子,因此不便聲張。他卻搖頭:"你真的不知道嗎?這幾年,生意做大了,樹敵太多,恐怕對你和小九不利,這才……"

  她隱隱知道他的發跡並不如外面盛傳的那樣光鮮。在這個社會,諸神俱死,英雄凋謝,還真有頂天立地硬漢子嗎?當得起一個"光明磊落"嗎?她想,在他的世界裡,必然有殘忍、欺騙、偽裝,必然會和黑惡勢力相勾結,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她曾經勸過他,秦中嶽一笑了之。

  他一生的經歷甚為曲折,從小就見過了太多的黑白顛倒的事情,結果是他相信,最真的、發源于本性的東西才是永久的,比如說,人類對金錢的渴求,就在於這的確很重要。

  金錢有時候確實能讓一個人更清白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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