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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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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對濛濛說,不要錯過那個可以託付終身的好男人。 還沒給媽媽買回油鹽醬醋,她還存著一肚子的怒氣等著罵我。 下學期開學的時候,孩子們見不到我會傷心的。 還沒幫繼寶把惡習改過,還沒完成對他的許諾。 我答應要幫助他的,誓言還來不及兌現。 為什麼,在我的人生剛剛燃起新的希望時,就要被如此殘酷地終結? 等待死亡的過程是漫長而可怕的,但被刺到的地方卻沒有太多的疼痛感。 雙手在身上摸索,摸不到汩汩噴出的熱血。 睜開眼,視線模糊。 是我的淚,不知何時流滿兩腮。 淚光中,依稀看到兩個扭打在一起的身影。 揉揉眼,把盈滿眼眶的淚水拭去,眼前清晰起來。 那只握住刀的手正被一雙有力的手掌牢牢鉗住。 理智重新佔領大腦,聽力也漸漸恢復,雙腿的知覺蘇醒過來。 正在撕扯糾纏的兩人之間毫無縫隙,有的只是沉重的呼吸,發力時的低吼。 一直面對我的兇手忽然被重重摔在地上,我沖過去,用盡全身的力氣壓住他幾欲站起的雙腿。從旁邊跑來幾個青年,七手八腳把兇手五花大綁起來。 我這才注意到周圍早已擠滿了人,將本就不寬的馬路圍得水泄不通。 場面一下子變得混亂不堪。 驚魂未定的我開始一陣陣腿軟,身體也在不住地顫抖。 我還活著。 一切都過去了,是吧。心中泛起的狂喜流遍全身,想叫,喉嚨卻哽住,發不出聲音。 四下望著,尋找那個替我攔住致命一刀的人。他就在我不遠的地方,一身黑色大衣。 我可以看到他的側臉。 這個輪廓,這麼熟悉。 揉眼,再揉眼。 是眼花嗎? 怎麼看到他呢? 快被揉腫的雙眼,仍是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側面。 被我視作幻覺的人忽地扭過身子,面朝我站定。目光熠熠地炙烤在我的臉上。 是他,不會錯。 救我的人,正如一尊銅像般佇立前方。 徐立濤。 眼圈一下子熱了,鼻子酸酸的。 我期盼地望著他,真想撲到他的懷裡大哭一場。 可他仍然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眼中有一種可怕的光在閃爍,瞬間熄滅了我的衝動。 想邁向他的雙腿也遲疑著不敢移動,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嚴酷表情有點像我們初次見面時,不,比那更冷。 進退兩難之際,兩個員警撥開人群向我們走來。 「行兇者已經押回去了,請兩位跟我們回去做個筆錄,對案情會有很大幫助。」員警看看一左一右這對男女,明明離得很近,感覺卻像隔著萬丈鴻溝。 我看看徐立濤,他一言不發,緩緩點頭。 「好的。」我說。 「那我們走吧。」員警指指路旁的警車。 「我有車,自己去行了。」徐立濤說話時不看我一眼。 員警注視他一會兒,「好吧。」報完地址,便帶著我先行離開。 剛剛因為獲救產生的喜悅和激動已經被委屈和不解代替,眼淚止不住滑落。 員警的臉孔柔和起來,「想哭就哭吧,嚇壞了是不是?」 我不回答,更大聲地哭泣起來,淚水鼻水一齊迸發。 兩個員警對視片刻,坐正身子不再理我。 到了目的地,員警帶我走進一間辦公室,徐立濤正坐在沙發上看一份報紙。 「喲,來了!」員警顯然很吃驚。 我倒覺得正常,在我們慢慢提速的時候,他一腳油門已經幾千米之外了。 徐立濤看到我們進來,便把報紙放下,欠身給我讓出座位,依然不看我。 他的表情異常嚴肅。此時我倒很慶倖他不看我,如果被那種眼神盯著我一定會立刻痛哭。 為什麼,在他的臉上我看不到一點關心和安慰。逃過一劫的我此刻最需要的是什麼,他不知道嗎?為什麼,如此冷酷地對待我,為什麼這般無情? 員警看了我倆許久,費解於這份緊張氣氛究竟因何而起? 「你們認識?」員警終於忍不住問。 見我不作任何表示,徐立濤才點頭,「認識。」 「哦,那怎麼像仇人似的?」員警剛想笑,又像恍然大悟般,「明白了,感情上出了問題。呵,姑娘,看在人家捨命相救的分上,什麼樣的問題都解決了吧?」 「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滿腹的委屈翻江倒海,我暗暗發誓絕不原諒他。 我會告訴他,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但以前答應過你的事請就此了結。 我,不想也不會再和這個男人有半點瓜葛。 做完筆錄,已經晚上八點多。員警讓我們確認無誤後在本上簽字。 徐立濤簽完,員警不由驚叫起來:「徐立濤,您是建科實業的……」 「同名同姓吧。」徐立濤顯然非常想離開這裡,放下筆淡淡地應聲後便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他真不是?」員警將信將疑地向我求證。 寫完把筆擱在桌上,我懶得回答,也迅速走掉。臨出門聽到員警無奈的聲音:「這兩人……真是……」來到一樓大廳,我以為早已不見的徐立濤卻還在大門口張望。 在等我嗎? 立即打消這個荒謬的念頭,告誡自己不要再對這個男人心存任何幻想。 我加快腳步,避開他投來的目光。 「陳老師,」他在不遠處開口,「上車。」 我並未停步,反而走得更快。 身後有人追上來,一隻強有力的手拉住我的手臂。回頭,正對上他含怒的雙眼。 「跟我上車。」他的口氣生硬且蠻橫,並試圖把我往車裡拽。 「放開我,」我使出渾身氣力才掙脫他的鉗制,迎上那兩道淩厲的目光,毫不示弱,「不要你管!」 「看不到你的腿一直在抖嗎?」他的語氣中含有濃重的嘲諷意味,令我感覺有如受到了奇恥大辱。 我強忍住眼淚,聲音卻止不住哽咽:「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不需要您費心,徐先生。」 他的眉心糾結在一起,瞪視我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口吻卻比剛才緩和一些:「不要逞能了,我送你回家。」 「我從不逞能。」冷冷丟下這句,我轉過身堅定地向前走,絕不能被他小看。 徐立濤竟然再次追上我,他的執著讓我吃驚。 我需要安慰的時候,可以那樣殘忍地對我,現在又何必做這種無謂的事。 他擋住我的去路,霸道、無禮,語調卻又軟了一些:「請上車,好嗎?」 「不。」我的嘴唇清晰無誤地吐出這個字,見他沒有讓開的意思,又說,「請讓開,徐先生,不要在這裡惺惺作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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