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樹下的棉花糖(7)_涼涼

七

　　松子牽著女朋友的手說說笑笑。唐綿綿故意讓自己落後，跟在後面，鞋底像被人粘了膠水一樣，舉步維婷艱，靈魂早已跑到了爪哇國。

　　天很沉，低低的，叫人透不過氣，空氣潮濕得可以擰出水來。

　　松子帶她們去一家叫"聊一會兒"的很精緻的小飯店。古樸的原木桌椅。牆上掛有達·芬奇的作品《維特魯威人》、《岩間聖母》，當然還有那幅世界聞名的神秘的《蒙娜麗莎》。音樂輕輕流淌，是班德瑞的《魔法風》。從沒發現，松子何時有了這樣的品位。

　　此刻的唐綿綿多麼希望自己擁有天使棒一樣的精靈，輕輕一點讓時間就此重播，回到自己和松子沒有人夾在中間的少年和童年。她多麼希望有精靈告訴她，眼前只是一場夢，雖然現在痛苦，但終究會醒來，松子還會是她的松子，一切和以前一樣不會變。

　　"綿綿，你要喝什麼?"松子點著唐綿綿的腦袋問。唐綿綿回過神來:豬頭，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麼?!松子有女朋友不是該高興嗎?!她暗暗罵自己，自虐一樣猛掐自己桌子底下的大腿。

　　"呵呵，松子，綿綿好像很內向哦。"佳寧跟松子說著話，眼睛卻看著唐綿綿。

　　說我內向!沒有見過我河東獅吼時，"無邊落木蕭蕭下"的景象吧?!唐綿綿有些不服氣，想頂嘴。不過，眼前是一個叫她這等算不上等級的女色狼都忍不住流口水的大美女耶，怎好不給面子?唐綿綿只好強打精神，做蒙娜麗莎狀微笑。

　　飯菜上來了，松子給唐綿綿點了西米露。佳甯小鳥伊人地依偎在松子身旁。松子寵愛佳寧像亡國臣向皇帝獻媚，不停地為她夾菜，把她面前的盤子堆得高高的，還問:"夠了嗎，多吃些。"

　　松子幫唐綿綿夾菜時被她制止了，"我自己來。"

　　唐綿綿埋頭大吃，拼命扒飯，自己也覺得很不淑女，可她無法停止，反正形象都這樣了，破罐子破摔唄!如果不是怕嚇著美女會良心不安，恐怕她都會把盤子咬下來一塊。

　　把自己的飯很快吃完，唐綿綿把碗往前一推說:"我吃飽了，先走了。你們慢慢吃吧。"

　　不等他們有反應，唐綿綿起身跑出了飯店。"綿綿!"松子跟著跑了出來，在後面著急地叫，唐綿綿跑得更快了。路過一個沒有紅綠燈的路口時，她一刻不停留地橫衝直撞。刹車聲、叫駡聲四起，松子便不敢再追了。

　　唐綿綿拉著藍一純去喝了兩杯咖啡，跟她唆唆說了很多廢話，繞著操場走了N圈。她以為自己會哭，可是沒有。也許是因為沒有理由吧。是啊，她為什麼要哭?

　　假如她有理由去哭，假如誰可以給她一個可以理直氣壯哭的理由，憑她棉花糖的實力，一定可以哭到如黃河之水綿延不絕、哭倒雷峰塔、哭爛望夫石、哭到江河氾濫禍國殃民、哭到名揚天下名垂青史。

　　愛因斯坦說:"以上假設不存在，所以結論錯誤。"

　　唐綿綿問藍一純:"愛情是什麼樣的感覺?"

　　"心亂如麻。"藍一純歪著腦袋想了想說。

　　唐綿綿想，我心裡是什麼感覺呢?她摸了摸胸口，鈍鈍地疼。難過一咕嘟一咕嘟地冒出來，像開了鍋的水。這是什麼感覺呢?

　　日子突然變得像白開水一樣沒意思。唐綿綿開始喜歡吃飯時吃很多辣椒，沒事就拼命嗑瓜子。從小醫生就告誡:體質差，氣血虛，腸胃炎，忌生冷辣。而吃瓜子的最直接後果就是犯鼻炎。

　　不知從哪兒來的似乎是報復的快感，她就是想看看自己會不會死掉!其實，結果證明她只是自己懲罰自己。

　　鼻炎犯了。臉上冒出氣勢洶洶層出不窮的痘痘!喉嚨痛得厲害，四肢無力。

　　每天抱著藥罐子的日子過了一個星期，終於恢復正常。

　　臉上還沒完全消的痘痕提醒唐綿綿不能盲目自虐。於是，她開始吃"鱉糕"，吃各式各樣的霜淇淋"鱉糕"。涼涼的感覺到了嘴巴裡，淋漓得爽快。其實只能吃出第一口的味道，第二口時舌頭已經麻木，可她樂此不疲，直到胃幹冒火。媽媽很久以前就告訴她這是寒做熱，就是冷太多就變成了熱。

　　肚子疼，打噴嚏，頭疼得睡不著。

　　4

　　唐綿綿終於病倒了，發高燒，說胡話。藍一純要打電話給松子，她堅決不讓。她知道松子從此不再是唐綿綿一個人的松子。早晚，她都要適應一個人的生活。

　　唐綿綿抱著藍一純哭得她身上眼淚鼻涕一塌糊塗，反反復複地說:"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藍一純就拍著她的肩膀跟哄小孩兒似的說:"棉花糖，別怕，還有我，別怕別怕。啊，乖!"然後端茶送水遞毛巾的，殷勤得跟舊社會的小媳婦兒似的。唐綿綿看著看著就開始內疚，還好良心還沒被狗吃完，她發誓要放棄"這麼老實的女孩兒可任由我欺負"的齷齪想法。

　　耶誕節來的時候。唐綿綿拖著虛弱的身體被藍一純拉去參加班裡的聖誕聚會，裝做很開心地跟他們吃零食，劃拳，玩遊戲，還跟一個男生合唱了一首《有一點動心》。跑調跑得烏七八糟的，大家嘻嘻哈哈。

　　出來時，天上飄著雪花，下雪了。唐綿綿跟藍一純在雪中走了很久，想起小時候，總喜歡下雪時不戴帽子讓雪花落在頭上身上，潔白輕盈得像是誰的夢。也許潛意識裡，是小女孩兒對婚紗的嚮往吧。那時候，白馬王子還住在神秘的古堡裡，松子還什麼都不懂，還是跟她一起堆雪人的小屁孩兒。而現在，她還會有這樣快樂的夢嗎?憂傷鋪天蓋地，像漫天飛舞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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