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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是昨天辦的出院手續，沒錯！」護士查了第三次之後，再一次確定地告訴早就已經愣在一旁的鐘楚灝。 　　他捏著護士轉交給他的信，根本就不敢打開來看，可是，又不得不打開來看。 　　屏住呼吸，他拆信的手顫抖得厲害，陽光斜斜的照進來，他靠在牆邊，躲在陽光後面的黑暗裡，空洞洞的身體無力支撐漸漸下滑。 　　灝：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的媽媽終於願意帶我離開這裡了，這是我二十年來唯一的心願，現在，終於可以實現了，雖然不知道我們會去哪裡，可是，只要跟著她走我就很幸福了，我真的不希望再有什麼人或是事情來打擾我了。 　　真是抱歉，因為害怕你會對我纏著不放，所以才撒了個謊，故意和你重歸於好，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怪我對不對？ 　　還有，秋蠻現在已經是你的未婚妻了，她對你的愛遠遠超過我，我真心地希望你們可以幸福。 　　可以嗎？ 　　你們，一定要幸福！ 　　至於我…… 　　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到屬於我自己的幸福的！ 　　愛你們的朋友——音茵 　　眼淚，快速地從他空洞的眼中流出，雙手重重地垂落坐在地上，靠著冰冷的牆，那封信被他用力握在手心，他環顧四周，想要尋找一點音茵的影子，可是，什麼都沒有，只剩下消毒藥水的味道。 　　什麼東西正在用力撕扯著他所有的痛苦和傷心？ 　　窗外的樹葉嘩嘩啦啦響個不停，樹上的小鳥附和著，像是有人正在從他的心底掏一個空洞，緩緩地，艱難地，變成一個黑暗的永無止境的空洞。 　　結局 　　三年後 　　夏天的風如呼吸般迎面吹來，靜靜地穿過身體，一股清淡的香味從他的鼻間穿過。 　　好熟悉的味道！ 　　鐘楚灝莫名地頓了頓腳步回過頭去尋找，急切的目光卻掃向一群正在看著她癡笑的女學生身上。 　　「鐘老師好！」見他回頭，女學生們笑著向他點頭問好，然後嬉鬧著散去。 　　如血的夕陽裡，他一個人怔怔地站著，似乎眼前又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和那個揮之不去的笑容。 　　曾幾何時？她也像這些女學生一樣，發了瘋似的追求著他，曾幾何時？他也發了瘋似的尋找過她。 　　可是…… 　　「灝！」 　　他的回憶被一個輕柔的聲音打斷，抬起頭他看到一身黑色職業裝的秋蠻正往這邊走過來，柔順的長髮被微風掀起如漆的眸子閃閃發光。 　　他的嘴角從落寞到裂開一個好大的弧度。 　　「我們的秋大律師終於願意回來了！」 　　他迎上去，給了她一個好大的擁抱。 　　「誰讓我心目中的王子還留在這裡呢？」她壞壞地笑著，退後兩步，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鐘楚灝。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鼻樑上竟多出一副眼鏡來，不過他還是那麼迷人。 　　「嗯……不錯，不錯！」秋蠻拖腮點頭，「還真像那麼回事，怎麼樣？鐘老師這一年來感覺如何？是不是也想我想得發瘋啊？悔恨當初不該把我放掉？」 　　鐘楚灝苦笑，用力敲一下秋蠻的頭。 　　「喂，你要是再這麼說，你身後的那個人鼻子該氣歪掉了。」 　　秋蠻轉身，怔怔地看著對面的麻力晨，回過頭去向鐘楚灝拌個鬼臉，又轉回身快步向麻力晨走去。 　　「他可沒有你那麼小氣。」 　　她站在遠處向鐘楚灝喊，鐘楚灝沖他們笑笑，擺擺手黯然離去。 　　夏天的陽光熾熱，蟬鳴恬噪，他繞過花園，一個人靜靜地走著，夕陽下，他的身影被拉長，變得落寞。 　　她彎腰把一束鮮花放到地上，怔怔地看著墓碑上那個似乎亙古不變的笑容。 　　天邊掛上了紫色的晚霞，她看著那束和她手中一模一樣的鮮花，還有散落在一旁的一堆黃褐色煙頭。 　　「姐，原來你這三年來一點也不寂寞，就算我不能來看你，依然會有人來陪你。」音茵笑笑，伸手去摸那張蒼白美麗的笑臉。 　　「不過，現在好了，我回來了，你再也不會寂寞了！」 　　仰望天空，那一團團棉絮緊緊纏繞在一起。 　　音茵依舊坐在窗邊，如當年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她今年倒是有興趣聽聽那個三年未見的校長會不會講出一些新鮮的詞來。 　　但是一切都如以往那般陳舊。 　　窗外依舊是茂密的香樟，濃郁的陽光將她的笑容映成了透明的，依舊是特招生上臺講話，依舊是雷鳴般的掌聲，可是，那個特招生的臉上卻有個好大顆的豆豆，讓她覺得有些好笑。 　　音茵壞壞地笑笑，然後從後門溜走，她用力深深吸一口氣，好舒服啊，還是這裡的感覺好。 　　重返學校第一天。 　　她又要乖乖做個好學生了。 　　藍天白雲，強烈的陽光，如畫般明朗，音茵快步朝教室走去。 　　三年中，她雖然休學，卻拜了加拿大最有名的律師村爾夫人為師，如今她已經小有成就，可是她依然重回雲錦，她明白她不只是想要重新完成學業。 　　是因為三年來她仍無法對這個地方死心，無法忘記自己最喜歡的地方，所以她回來了，想要重新找回自己，所以她從這裡開始。 　　太陽濃厚的光芒照在她微紅的臉上，她靜靜地站在教室門口，怔怔地盯著正在講臺上講課的人。 　　她立在那裡不敢呼吸，那個下午，她像是被濃烈的太陽光攝取了靈魂，只剩下一具軀殼，恍然而立。 　　許久許久之後…… 　　一個女生突然驚叫出聲。 　　「快看，那是農音茵，是我的偶像，村爾夫人的唯一徒弟。」 　　很多人順著女生指的地方看去。 　　而他，是最後一個向她投去目光的人。 　　教室裡的混亂聲如刀般輕輕割著他的血脈，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害怕她只是一個泡影，一個他每天都會看到的泡影。 　　靜靜地，他朝她走過去，呼吸很輕很輕，陽光很濃很濃，他們的眼睛裡似乎有著萬丈光芒般耀眼的東西。 　　終於，她拋給他一個微笑，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他修長的身影在她的淚眼中模糊，之後又呈現得更加清晰。 　　她的笑容，在他的眼眸中是如此炫爛，靜靜地，靜靜地，深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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