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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季栩成心事重重地走出了病房,洛子初跟上去,他們一路走到外面的水池邊。

  「你早就知道了對吧。」洛子初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打顫,這是恐懼吧,身邊的人隨時會被桑葚帶走的恐懼。

  季栩成點了點頭:「一個月前,小昕昏倒過一次,那個時候去醫院看,就已經確診,了,她只是沒告訴別人。」

  「一個月前,你為什麼沒告訴我?」洛子初很想狠狠地罵季栩成一頓,為什麼看起來那麼穩重的男生會想不明白,如果他們一直不知道的話,易昕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死去了,她的父母該有多擔心,她的朋友該有多擔心。

  原來季栩成早就知道了,難過昨天晚上的時候他會露出那樣恍惚的神情,在他眼裡,除了難過,更多的是後悔吧,如果易爸爸和易媽媽一直不知道的話,他一定會後悔死的。

  「是易昕不讓你說的對不對?」洛子初突然變得異常敏感。

  季栩成突然抬起頭看了洛子初一眼,然後淡淡道:「她說不想讓更多的人跟著難過。」

  洛子初吐啊讓你感到一陣悲涼,這種感覺好像她曾經做過的一個夢,夢裡有人在她面前放了一面玻璃,將她和她最親愛的人們隔開來,她成了局外人,玻璃那邊的世界與她無關。

  她突然感到害怕。

  「小初,你怎麼了?」季栩成走上前,將洛子初擁在懷裡。

  原來她竟在不知不覺中蜷縮成一團,她的腦海開始盤踞著一個領他懼怕的猜想,而她又因為這個猜想感到強烈的自責與不安。

  「你別擔心了,小初。」季栩成摸了摸她的臉,他的指尖帶著沁涼的濕度,可是他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直到下午四點多的時候,易昕終於醒來了。

  易媽媽有些激動地上前問道:「小昕,你醒啦?你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易昕蒼白的唇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那笑容脆弱得就像花瓣,輕而易舉就可以撕碎,她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就是有點兒餓。」

  「好好,你先躺會兒,我去給你弄吃的。」易媽媽說完便匆匆地跑出去。

  洛子初上前坐到易昕身邊,為她掖了掖被角,勉強地笑了起來:「其實我早上帶來了一點兒粥,恐怕現在有些涼了,我看看。」洛子初說完,從床頭櫃上取來保溫瓶,扭開蓋子後倒進了碗裡,所幸粥還沒有涼,猶自冒著絲絲熱氣。

  「看,還可以吃,我喂你。」

  「嗯。」易昕點了點頭,「小初喂我最好了。」

  鼻子一酸,洛子初忍住想流淚的衝動:「其實還有煎餅,有點兒涼了,我就是不曉得你能不能吃那些油膩的。」

  「又沒有毒的,我當然能吃啊。」易昕說完,自己伸手去拿,手上的輸液管因此被牽動得直晃。

  天漸漸暗了下來。

  今天是周日,第二天洛子初有課。

  毫毫無意外地,媽媽的電話又來了,洛子初出了病房去接:「喂?」

  「快回來吧,你明天還有課。」媽媽說話的語氣淡淡的,洛子初能想像出她的表情來。

  「好了,我知道了。」

  洛子初又重回到病房裡,一般般因為要上班所以離開了,易媽媽正守著女兒給她削蘋果。

  「要走了嗎?小初。」易昕問道。

  「嗯,我明天還有課。」洛子初勾起嘴角,「你好好休息,我一有時間就來看你。」

  「記得給我帶好吃的。」

  「嗯,我記得!」易昕喜歡吃糖炒栗子,特別喜歡吃,每次路過炒栗子的推車她都會忍不住買好多,如果因此上火冒出痘痘她又會懊悔得不得了,發誓再也不吃了,可是下一次她看到了還是照樣會買。

  洛子初開始習慣每個星期五一放學便直奔醫院。

  每次她都不忘帶上一包糖炒栗子,易昕總是沒有吃完,不過沒關係,最近她發現顏景也喜歡吃,那個傢伙總是承擔著掃蕩工作,很好。

  只有是這個時候,洛子初都會覺得易昕生病這件事其實只是他們的幻覺,想想看,現在他們多融洽,顏景時不時地和易昕講笑話,逗人開心是他的本事。季栩成總是默默地坐在一邊給易昕削蘋果,他習慣用拇指按著刀側,然後一點兒一點兒小心翼翼地將水果片削下來,連成一串兒。易昕靠著病床,或被顏景逗笑,或安安靜靜地看書,陽光總是不忘在此時送進來一些溫暖。

  而洛子初她自己,她也想不到她要做什麼,所以往往只是微笑著看著他們,情不自禁地許願易昕的病其實只是醫生誤診,畢竟她看起來那麼健康,尖細的瓜子臉上那雙烏黑的瞳仁依舊明亮,沒有什麼不一樣,除了她總是躺在床上,或者唇色偶爾淡到讓人擔心。

  所以她總是僥倖,易昕會好起來,會健健康康,因為她比任何人都該擁有幸福,她那麼美好善良。

  [四]

  然而上帝並非總是那樣大愛無私,他做不到真正的公平公正,他經常忘記了真正需要祝福與庇佑的人。誰說神無所不能?他其實和人一樣,經常會一不小心就錯過一些事情,忘記一些事情,總是無意中帶給別人悲傷。

  那個周日的下午易昕再一次暈倒了,因為白細胞增多的緣故,需要緊急輸血,病房裡頓時亂成一團,那個向來冷著一張臉的醫生此時站出來,平靜地告訴護士門現在該做什麼,要準備些什麼,終於穩住了大局。

  洛子初到的時候,她看見易媽媽站在牆角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她的眼底沒了力氣,蒼白的唇不停地抖動著。洛子初也愣在原地,她忽然感受到生命的喜怒無常,它是那樣任性,以隨時離開為威脅妄圖得到加倍的珍惜。

  易昕一睡就是兩天一夜,彭晏街到消息匆匆從學校趕過來,他看到易昕的時候忍不住流下淚來,他想到從那麼小的時候便膩在一起的妹妹也許在某一天就要離開人世,突然間漲滿胸口的難過讓他無法忍受。

  好在易昕在輸完血的六個小時之後終於醒過來。

  那時洛子初因為第二天有課所以在六點左右便回家了,媽媽最近不再那樣嚴厲地限制她的行蹤,大概是終於能理解她的苦衷了吧,洛子初想。

  可是,接下來的事情卻大大出乎了洛子初的意料。

  那個週六,洛子初一如既往去醫院看望易昕,到的時候剛巧顏景打電話給季栩成說學校裡有事,要他趕緊回去,季栩成匆匆道別後便離開了。洛子初看了易昕一眼,見她睡得很沉,於是小心翼翼地將剛買的水果擺好。

  手上的動作還未停,媽媽突然出現在病房門口,把洛子初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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