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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可我卻依稀覺得有一絲的不安,總覺得風宇澄對我的好裡,帶著一絲刻意的「討好」。每每他眼裡的期待時,我就覺得不安,甚至隱隱感覺到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在左右著風宇澄,也影響著我。

  我提過好幾次想去看看老爺子,風宇澄都不許。他說,「初五咱們風家茶樓有一年一度的詩會。待過了詩會,我們便跟老爺子辭行,回雪堡。」然後,他看著我,一雙澄明的眸子深不見底,「我已經讓青梅將你的東西遷回旖旎居。你可以直接回大哥那裡,再也不用跟著我了。」

  「為什麼?」我一張口竟這樣問了。

  「莫漓,爺爺說的對,你畢竟是大哥的人。」

  這話我聽著好彆扭,卻無從反駁。他這些天這樣拼命的待我好,就是因為要將我還給風無痕麼?

  「宇澄,你還記得嗎?你說過,我是你的知己。只要你視我為知己,我便一生都是你的知己。」

  「莫漓,倘若,讓你在我和大哥之間選澤,你會選誰?」

  選什麼?不等我反應過來,他忽然就笑了,「開玩笑的!瞧你緊張的!」

  初五跟著風宇澄去看詩會,我心裡是抱了一絲看笑話的心理的。竟正有這麼惡俗的事情發生呢,呵呵。

  風家的茶樓名為「清音閣」,極雅致的名字。我們到達的時候,樓中已經高朋滿座,擠得水泄不通了。風宇澄並沒有以少主的身份主持詩會,只是差人留了最好的位子給我們。

  一樓的大廳,沖門架起小小的高臺,臺上擺三張大桌子,又分別放著文房四寶。圍繞高臺,左右相稱的擺數張茶桌。為方便觀看詩會,二樓的雅坐都進行了調整,座椅一應的圍繞欄杆擺放,只是簡單的以精緻的雕花黑漆描金屏風隔著。我們坐的位置,恰在高臺的正上方。

  詩會由清音閣的掌櫃主持,分為三場,分別是對聯、詩詞和書畫。每應對一連、一詩皆有禮物送上,倒不算無趣。那掌櫃生了一張好嘴,簡直是巧舌如簧。第一環節的對聯先由掌櫃出一聯,由對的最精彩者連出三聯,勝者再出對,到無人對得出了,便算勝了。

  我倒是極喜歡對聯的,小時候沒少看對聯故事、書籍。小小一副對聯,卻包含著無數文化韻味來的,拆字對的精巧,疊聲對的神奇,或引經據典、或引申假借,在在引人入勝。

  我這邊品著茶正胡思亂想呢,樓下的掌櫃已經出了第一題高高的掛在臺上。上聯道「十月十日在今朝,朝朝有日月」。這一聯看似簡單,卻是極好的拆字聯,想要對得工整似乎也不是易事。果然一廳的文人學子們或蹙眉沉思,或喃喃低語,竟沒有一人輕易出口應對。

  「每年的第一題都這樣難麼?」我輕聲問身邊的風宇澄。

  「也不是,總要在第一關的時候做一下篩選。」

  原來如此。正此時,有一青衫男子道,「小可不才,有一聯應對。」

  「半安半好做一字,字字皆好安」他朗聲答了,人群中便隨之發出一陣小小的爭論,有喝好的,有討論的,也有低頭沉吟的。

  這一聯雖沒有對到極致,卻也工整。而廳中一時又沒有他人應對,掌櫃便寫了對下聯,高高的懸掛在廳台之上,宣告他勝出、出題。

  「一人為大,二人為天,天大人情,人情大過天 」,那人一面朗朗誦來,一面寫了掛在臺上。

  又是拆字連。我緩緩伏在桌上,盯著桌上的茶猛瞧。一片嗡嗡的議論之聲後,大廳歸於沉寂。

  「我來對!」聽到這一聲喊,我轉頭向樓下看去。是一白衣的美男子,此時居高臨下,並看不清他樣貌,只覺得他氣質非凡。只見他悠閒的踱著步子,應道,「雙木成林,三木成森。森林木茂,木茂林化森。」

  好工整!

  青衫出對「雨打荷葉葉成淚滴滴成珠。」

  白衣應對「風吹楊花花如錦片片如雪。」

  青衫最後一對曰「深水深、淺水淺,深水當中方知淺,淺水當中不知深,閣下以為深淺如何?」

  那人遲疑一會,在臺上來回踱幾步,道「有時有、無時無,有時少來多無時,無時多來少有時,鄙人探究有無可乎?」

  對得如此精妙!樓下一片叫好之聲。

  我瞥了嘴微笑,看我捧了茶不甚在意的樣子,風宇澄問我,「不喜歡?」

  「還好。」

  「那,我們出去走走?」

  「可以麼?」

  他牽了我的手起身來,「只出去走走,趕在詩會結束前回來就可以了。」

  我便笑彎了眼。看我笑得鬼靈精怪,風宇澄便笑起來,「又在惦記雲酥和杏仁茶了?」

  點頭,用力點頭。事實上,我在惦記著杏仁茶。

  我心裡,仍然記得和祁歌在開封古舊街頭一起分享的那碗杏仁茶。那昏黃的燈下,熙攘的人群中,我們只是看見彼此,那帶著微微苦澀的香甜杏仁茶,儼然是愛情的味道。

  回來的時候,那白衣的男子仍舊在臺上挺拔的站著,想是獨佔鰲頭了。風宇澄吩咐我自己上樓去,自己卻轉身出了門。

  我恰站在高臺之下,迎面的看見那個白衣的男子。那人年紀不大,卻柳眉斜飛,鳳眼含情,眉目如畫,實在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了。他身後掛好幾幅畫梅之作,我卻只被其中一幅吸引。梅海深處,小閣閑窗,一人依窗執書而立,昂首看落梅飄雪。整幅畫,用色單純,線條簡介,立意卻精巧。

  我立刻便想起一首詩來,「小閣明窗半掩門,看書作睡正昏昏。無端卻被梅花惱,特地吹香破夢魂。」

  我不由呢喃出聲,聲音雖極小,卻被他聽了去。他拊掌道「好詩!」回身取了那幅畫,竟將那詩一字不差的題了上去。竟是他的畫,竟有如此驚人的記憶力。

  我微微一愣,忙回身上樓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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