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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只覺得熱和疼。從來沒有過的疼痛。有人狠狠的抱著我的雙肩,便連一絲掙扎都不能有。似乎什麼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一條劇烈疼痛的右腿。我狠狠的咬了唇,忍不住輕聲呻吟出聲,喉間滿滿的都是甜腥,滿頭滿臉的汗,粘膩膩的粘在臉上。

  微微睜開雙眼,卻看不分明。倒是伍澤看見我醒來,沉聲對我說「你腿上骨折的地方錯位了,付先生替你重新接骨。」

  我無力的點點頭,重重的倚在他身上。都記不得背上還傷的亂七八糟。

  接下來的一切我都不願想起。背上傷口已經化膿,必須將傷口清理乾淨,切除了腐肉才能上藥。這種持續的尖銳的疼痛幾乎要了我的命。我以為我是堅強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無助,側身俯在榻上,冷汗不住的滴下來。「祁歌,祁歌,祁歌....」下意識的呢喃他的名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給自己一點勇氣。可不知道為什麼,我每每這樣喊一聲,那疼痛便變本加厲的襲來,實在,生不如死。

  伍澤走的時候我並不清楚,我只是隱約的聽見付清釉對他說「外傷都沒什麼,至於腦袋裡的淤血,慢慢養著就罷了。不過他脈象很奇特,跟大公子倒有幾分相似.......」

  昏昏沉沉的躺了四五日,才慢慢退下熱去。只是素日瞧不見一個人,讓我很有些無奈。付家偌大的家業,竟很少見到僕傭。司藥的白芷說,付先生雖是當世名醫,卻素愛清淨,家中的大小事物都是由清雲小姐打點,付先生一心只在醫藥上。除了她,家裡就只有種藥的茯苓、掌藥的紅苕、煉藥的琥珀,除此外一應的飲食、打掃、洗涮的活兒都是由近處的農婦定時來做的。

  起初,小乙還常常來陪伴著我,待我稍好些了,連他也常常跑得不見人。長日複長夜,便只小窗閑閣,我共影兒兩個。

  「你要的東西我找來了,這就走了!」小乙急忙的將手上的紫河泥遞給我,忙不迭的就往外跑。似乎瞧見了我眼裡一閃而過的寂寞,他回過頭來笑,「付先生說,即便是你徹底的好了,以後也要多留心照顧。小乙正學著認藥呢。」

  三兩步的跳過來,他伏在我榻邊,「你快點好,等你好些了,咱們就走!」

  「去哪裡?」

  他笑著跑了個沒影,「先不告訴你!」

  鬱悶。

  前路漫漫,世事茫茫,便不得不把眼前之事做得細心周到。身上的書信早就毀了去了,只要再將那枚半玉裹在了紫河泥的小兔兒腰墜之中,便再也沒什麼好擔心了。

  「殷兄弟睡下了嗎?」門外傳來女子溫和恬靜的聲音。我略一遲疑才喊了「請進。」

  沒想到進來的竟是一群人。為首的自然是付清釉,身後跟著一位一襲青衫的女子。那女子長相甚美,一雙眼睛柔和的幾乎要滴出水來。再身後,是司藥的白芷。

  不待我說話,那女子翩翩然走到我身邊,一雙柔若無骨的手牽起我冰涼的手,「我是付清雲。早就該來看你了,只是這幾天一直病著,哥哥也出不讓我出門。今天才來到了,真是該死。你是良玉的結拜兄弟,自然也就是我的兄弟了,在這裡也便同在自己家裡是一樣的。」她眼裡有淺淡的憂傷,一席話卻說的貼心而熨帖,「真是難為你,這麼年幼,竟受這樣的磨難。」

  「是……嫂夫人?」我求助的看一眼付清釉,他卻不理我。

  倒是那女子溫和大方的道,「是,我是良玉的妻子。」

  我忙不迭的施禮,「莫漓不知嫂夫人在此……」話未說完,又覺得不恰當,一時竟愣在那裡。

  付清雲毫不在意的點頭,「無妨,我自來就是在這裡的。」

  付清釉卻有些惱怒的躋身過來,自清雲手中奪了我的手診脈,「你放心,齊良玉他不敢……」一句話沒說話,他蹙眉看了我一眼,忙不迭的噤了聲。許久,方正色問了我一句,「今天覺得怎麼樣?」

  「好多了。」

  「身上還疼得厲害嗎?」

  「嗯,還可以忍受。」我苦笑,總不能告訴他我疼得快要死掉了吧。

  那人看著我,蹙了蹙眉,那神情便顯得嚴肅一分。

  待白芷承了藥來,付清雲溫和的替我接了,藥碗還沒有遞到我手裡,她卻忽然蹙著眉收了回去,「哥,你怎麼一點止痛的藥都不加?他才十四五歲,怎麼熬得了斷骨之痛!」

  付清釉不說話,只是訕訕的側了頭。

  我這才恍然大悟。付清釉是齊良玉的舅哥啊!這是知道我是女兒身,為妹妹抱不平呢!

  我忍不住笑出聲,斜睨著眼睛看付清釉,「沒事的,嫂夫人,付先生說止痛藥不利於傷口復原呢。」

  「嗯,的確如此。」他抬眸看我一眼,依舊冷冷淡淡。

  待付清雲走了,付清釉冷冷的看我,「都知道了?知道了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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