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若東風了無痕(5)_沐兮

五

　　她被我出神的樣子嚇壞，急忙捉住我的雙手，「殷紫，你怎麼了？你要做什麼？別嚇我……」

　　「你說得對，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們可以去找巫女，去找她……」我掙扎著起床，「辛蒂，放開我，我可以救他，可以的！」

　　「別犯傻了，你還在發燒…..」

　　無視她臉上的驚慌，我固執的掙扎，針頭脫落，鮮紅的血，順著手背蜿蜒而下。「求你了，讓我去吧，我要救他啊，必須要救他！讓我試一試，可不可以？」滿手都是血液的粘膩，那甜腥的氣息忽然便令我崩潰，放聲的哭出來，「求你，讓我去吧，讓我去試試……」掙扎，哭喊，推倒輸液的鐵架，摔碎玻璃的藥瓶——那聲響，刺耳而狂亂，清晰的落在心上。

　　便聽到急切的腳步聲，有好多隻手，重重的將我壓在床上，手臂間傳來輕輕的刺痛，意識再次走遠。

　　不，求你，讓我去，我不能睡，不能——

　　竟又是那夢境襲來，竟又看見漣漪。她依舊穿湖綠的裙子，長長的頭髮披散而下，有淡淡的白色花環，糾結在發間。她站定，不遠不近的看我，眼神中滿是憂傷。

　　醒來時，淩晨四點。天，黑得徹底。恰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

　　辛蒂正蜷縮在不遠處的休息椅上，呼吸深沉而均勻。

　　四處都是一色的安靜。只有我的心不靜。

　　好奇怪，為什麼又夢見漣漪？

　　「巫女」？！難道她是辛蒂說的巫女？！——是啊，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子，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呢？「所有的真愛都不會落空」?「愛情在最純美的時候可以跨越生死」？

　　她是在暗示什麼？

　　狂喜——那麼清晰的喜悅猛烈的衝擊而來，心狠狠的跳，跳到心痛。

　　我要見她，必須見她！

　　我的祁歌，近在咫尺的祁歌。緩緩的吻冰冷的玻璃門，「祁歌，等著我，我一定會救你，不管用什麼辦法，我絕對不會讓你孤單的離去……我們要在一起。」溫熱的眼淚流下來，面上卻現出甜美的微笑。

　　「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就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我學著他的調子輕輕哼出這一句誓言，緩慢而堅定。

　　一路疾馳，到達明鏡湖畔的時候，天色已微微泛白。

　　天空如同一張巨大的簾幕，自東方那一點魚肚白，暈出無數深深淺淺的藍。圓月，猶掛在中天，破碎成一點蒼白的色澤。天盡頭，山影、樹影皆成一色沉寂的黑，如一抹靜默的剪影投映在瀲灩的水波上。青山依依，在天水盡頭織一幅水墨，碧柳青青，在天地之間掛一簾淡影——那湖，便美如仙境。

　　是承載著我全部希望的仙境。

　　一路尋覓。清晨微冷的風迎面吹過來，夾雜著無數水氣，潮膩膩的粘在身上，分外的冷。

　　「漣漪……漣漪……」沿著湖岸小心尋覓，自滿是鵝卵石的湖岸走到蘆葦叢叢、芰荷生香的淺灘。風愈加的大，幾乎要將我的聲音吞沒。高大的蘆葦在昏暗的晨光中舞出淩厲的姿態，偶爾有枝葉撲打在臉上，生生的疼。腳下，慢慢泥濘起來，我卻連絲毫的猶豫都沒有，只想走下去，喊下去，找下去。

　　東方的魚肚白慢慢吞噬那些暗淡的蒼藍，天邊亦隱隱泛出一絲紅痕。天光漸亮，心裡卻湧上無數惆悵，進而忐忑、失落、絕望——

　　「漣漪！」拖著哭腔的聲音，淒厲而無助，「漣漪，我知道你在，你出來，出來！」

　　寂靜，只我的聲音，在空曠的郊野回蕩。

　　沒有人。怎麼會沒有人？為什麼？是我分析錯了？還是尋找的方法不對？無助的跌坐在蘆葦叢中，冰涼的泥水瞬間濕透衣服，打在肌膚上，分外的涼。

　　對了！昨天，不正是在我走進明鏡湖的時候遇見的漣漪嗎？

　　那麼，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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