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若東風了無痕(4)_沐兮

四

　　「是啊，怎麼會不漂亮呢，是祖傳的祖母綠呢」。

　　「嘻，」她輕輕笑了，「姐姐，你知道嗎？戒指的美麗不在於寶石的本身，而在於它所蘊含的深厚感情呢！」

　　看著小小的她說出這樣的話語，我忍不住苦笑。

　　她卻兀自笑著，自頸間摘下一條鏈子，將戒指掛在上面，遞給我，「把它帶在脖子上。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所有的真愛都不會落空。」她稚嫩的臉上清楚地寫著篤定。

　　「你叫什麼名字？」

　　「漣漪，我叫漣漪。」她抬頭看我，綻放出嬌柔的笑來。「你知道嗎？有一種花，你從未見過，卻篤信它存在；有一種聲音，你從未聽過，卻自知你瞭解；生命是一項隨時可以終止的契約，愛情在最純美的時候，卻可以跨越生死。」

　　「你什麼都知道。」我苦笑，伸手接過她掌心的戒指，目光卻遙遙的落在深沉的湖面。愛情，還有生死，這小小的孩子，她又懂得什麼？

　　回神的時候，只看見她的背影，三回兩轉，消失在蘆葦深處。

　　「她走了，你回來吧。」辛蒂的短信。寥寥數字，卻讓我笑得淚流滿面。

　　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筋疲力盡，頭昏腦脹，卻沒有絲毫睡意。

　　雙手貼在冰冷的玻璃窗上，便看見祁歌渾身纏滿繃帶、插滿管子，安靜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祁叔，對不起。」我把頭抵在玻璃窗上，哽咽難言。

　　「傻孩子，不關你的事。」祁叔的聲音嘶啞低沉，似乎只是一個晚上，他就已經蒼老。

　　「祁叔，您養大了我，我卻害了您唯一的孩子。對不起……」

　　「殷紫，她的話，你不要太在意，她就是這樣的人……」祁叔溫暖的手輕輕拍在我背上，「殷紫，我一直當你是我的孩子。不要什麼事情都要怪自己，你已經很好很好了。殷紫，要不是因為我們，你和祁歌，應該早在一起了。是我們，妨礙了你們的幸福。」他努力扯起唇角，想要給我一個微笑，雙眼裡卻滿是血絲和淚滴。

　　我亦想給他一個微笑裡，卻緩緩的墜入黑暗。

　　糾纏間，做了一個夢。仿佛看到巧笑倩兮的女子，或者是情意纏綿的壁人。那夢境淩亂，一會是紅豔的喜慶，一會是縞素的悲傷。分明又看見漣漪，遙遙的沖我招手。自夢境中醒來時，一身一背的汗。

　　辛蒂正在床邊。我怔了許久，才倉惶的坐起來，「祁歌呢？」

　　她按住我，「你只睡了一小會，他沒事，還在觀察。」她蹙了眉，「殷紫，告訴我，你昨天去哪了？」

　　我看著她，一時竟毫無反應，她卻一把拽過我換下的衣服，「殷紫，你自己說，你去哪了？」

　　「我……」

　　「你去明鏡湖了，是嗎？你想自殺，是嗎？」她狠狠的將那條潮濕的褲子摔到床上，「膽小鬼！懦夫！殷紫，你明明是那麼堅強樂觀的人，怎麼一遇到他，便連這樣的擔當都沒有麼？為什麼這麼傻？」她握緊我的雙臂，眼中慢慢湧出淚光，語氣中的惱怒散盡了，只剩下無數疼惜，「難道沒有他，你就不活了？殷紫，你不能這樣，不能…..」

　　我看著她，漆黑的眸子裡一色的安寧。「不，殷紫從來就不是堅強樂觀的人，你不會懂，這愛對我意味著什麼。我不能讓他等我太久，他說過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我不能讓他等我太久……不能……」

　　「殷紫，你不能這樣。他還沒有死，即便是他……你也要替他活著！」

　　微微的笑，抬手撫上辛蒂的短髮，緩緩閉上雙眼。她怎麼會瞭解這愛這傷悲？整整十六年，我的世界裡只有他，只有他而已啊——對於我，失了他，便失了全世界。

　　她伸手擦我的淚，「你相信我，總會有辦法的！我們轉院，請專家，再不行我們去燒香拜神請巫女，殷紫，總會有辦法的！你忘記了，那天咱們還說，在三裡鄉那邊有個非常靈驗的巫女，咱們去求她……」

　　「巫女……」我遲疑著推開辛蒂的手，定定的看著她，「巫女…… 巫女……」我呢喃著，逕自起身下床。手上仍有點滴針頭，我看一眼，毫不猶豫的伸手去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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