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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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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泱:如果我真的愛過你,我就不會忘記(3) 天生具有欺騙性的嗓音。 哦,是嗎。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沉默地看著他。他也沉默。尷尬的空氣在我們之間擴散。然後,他突然抬起頭,眼光亮亮的看著我,這麼晚了,你該回去了,我們一起走吧。 不用了。宿舍已經熄燈了。你沒帶表嗎?我回答說。他旁邊的男生站了起來,看了看表,捅捅他,已經過點了。校門都關了。快走吧。 他探頭看看那男生的表,遲疑地打量我,我們要回去了,你不用送嗎?我搖搖頭,好不容易才客氣地笑出來,謝謝。不用。 他猶豫地看了我幾秒,跟那男生說了句什麼,對我說,那再見了。然後,兩人朝我揮揮手,走了。 他說再見的時候,夜色太靜了,聲音太清晰了,我突然想了起來,難怪這只青蛙的聲音如此熟悉。他就是廣播站的肖泱。那個天天在下課、吃飯時放煽情歌曲騙人的人。那個在宣傳欄裡貼詩的人。 原來,他長得這般模樣。估計還比較受小妹妹歡迎。我轉身朝操場深處走去,暗暗地對自己微笑,然後,大笑。我聽見自己的笑聲在空氣中震盪。 羅羅說我的神經質就寫在臉上。他看見我在人群中,一個人在角落裡,無緣無故皺起眉頭,無緣無故捂著臉,無緣無故地笑。 他說我天生就是一張神經病的臉。 安靜倒開水時不知道為什麼六神無主,把半瓶開水都倒在腳上,深更半夜被送到了醫院。第二天清晨回宿舍時我聽舍友們都在議論這件事,每張嘴巴都可猙地流出白色的泡沫來。 我坐在床上聽著嘩嘩的水聲和她們含混不清的敘述。那些白花花的泡沫翻滾讓我煩躁。青文穿著深紫色的睡袍,兩眼惺松,披頭散髮,口吐白沫地站在門口,聽得很有興趣,不時地還發出聲歎息以示同情。 我脫了鞋子鑽到床上,她這才發現我的存在,忙不迭地跑過來,「你又到哪兒去了?昨天晚上我們還想叫你跳舞去呢。」 「跳什麼舞?」我沒好氣地反問她,把被子從她手裡拽回來,「我要睡覺了。你好上課去了。」 「今天早上的課取消了。你不知道吧。我們出去玩吧?羅羅等會兒就來。」她看上去極其興奮,剛才的疲憊勁兒全消散了,「你晚上回來再睡覺,生物鐘就恢復正常了,來來來,姐姐是在幫你,不是在害你。」 「無聊。」我用力把被子往上扯,想包住自己的腦袋。如果我要跳樓,有人攔著我,我也會恨她的。我就是個很自私的人,一點兒都不想被別人干擾。這時候,我惟一的願望就是躺在床上,看著白紗帳,看著支架上的書和衣服,默默的等待入睡,我知道我會很快入睡,睡著了就什麼都不想了。 我坐在列車上。列車軟綿綿地搖擺著,在黑暗中晃蕩個不停。我面前坐著兩個男人,矮胖的禿頭男人,和黑瘦的高個子男人。矮男人在撕咬德州扒雞,肥厚的嘴唇因為油光而潤滑性感。高個子男人長著一張極為陰鬱的臉,眼角下垂,戴著副黑邊眼鏡,嘴角倔強地抿著。好幾次,他的目光從眼鏡下飄到我臉上,然後又迅速地收回,轉向視窗。 矮個子男人嘴裡的雞肉滑了出來,落到西服上,他左右看看,仿佛他剛做了件很丟臉的事,生怕被人看見,當他碰到我的目光時尷尬地咧開嘴笑,看我沒有任何回應,更加手足無措地茫然了,又回頭看那個高個子男人。高個子男人很顯然並不喜歡這個尷尬的男人,他身體微側,避免了和矮男人的碰觸,目光則迎著我身後。 我回過頭,看見一個身著列車員服裝的男人。我沒有看清他的臉,但那高大而懶洋洋的姿態讓我想起了汪海,我慌亂地站起身來。惟一的辦法就是逃跑,逃到他的視線之外,逃到沒有他的地方我就會感覺安全。我的傷口劇烈疼痛。我沒有別的選擇。 我感覺不到自己的移動。但是我看見了黑暗在視窗移動,大片大片形狀詭異的黑影飛速地擦過光線陰沉的玻璃。我不停地奔跑,車廂是那麼那麼的漫長,無數的臉抬起頭來看我,一臉無知的漠不關心。有無數的臉垂下,淌著口水歪歪倒倒,岔開的腿如同延伸出來的枝枝蔓蔓,橫七豎八地攔住我的去路。 前面車廂的門打開了。汪海那張英俊而兇惡的臉直直地面對著我。我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心臟停止了跳動般感覺不到動靜,內心只剩下了空白。 他伸手拽住我的衣袖,示意我跟著他走。理智頓時嚇得脫身而去,無能為力地看著身體跟著他而去,進了列車員室,而理智卻被絕望地隔絕在門外。理智感覺到分裂的疼痛,我看見理智健全的反應能力和身體上的衣服一樣,一層層地脫落。 他赤裸的身體全部呈現在我面前時,我竟然綻開了微笑。然後我感覺到他兇猛的衝撞,然後是潮濕。他的面孔突然扭曲,蛻變,然後突然之間,消失。我孤獨地躺在那間動盪的列車員室,頭頂明亮的白熾燈灑在我身上,灑在對面床上堆積的散發著惡臭的髒衣裳上,灑在小桌子上的白色工作牌上。我清楚地看見了汪海的名字和照片。他沖我猙獰的笑,臉孔從照片中凸起,浮出,慢慢地向我靠近。 我奮力尖叫。我渾身顫抖。我是如此恐懼。於是,我拼命睜大眼睛。我看見我躺在白紗帳裡,我的頭頂上方掛著天藍色的長袖T恤衫和白色的長褲。霍桑的《紅字》壓在我的臉上,被我的氣息沾染得溫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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