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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國政轉過身,搖搖頭笑,"這樣子嗎,哈,我真是糊塗了,老是忘記她已經不在了。"

  這已經不是初次,自從兩年前患病至今,他時常會有恍惚。母親已經過世4年,夏延難過之餘又有慶倖,母親若有知,亦會覺得幸福。

  夏延上前扶住父親,"爸,不要去貨運站了。醫生說這一段時間要在家靜養。"

  "所有的病都是養出來的。"父親輕輕的推開她,"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你不用擔心。"

  夏延來不及勸說,父親已經推開門,走了出去。

  打開隔間的門,夏延似乎又看到她,依舊是蹲坐在後面的角落裡,垂著頭,頭髮淩亂的披散在額前,一動不動。有光線從上面的窗口瀉進房間,將亮未亮,覆蓋了過半的暗處。

  經常會有病痛難忍的時候,她撕爛床單,抓傷自己的臉,隨手拿起一個杯子砸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夏延的臉,父親甚至都來不及沖過來護住她。

  13歲的夏延,額頭不斷的出血,疼痛似乎從全身上下直沖到那一點,不可抑制。卻忘了哭。

  父親發瘋似的抱著她就往醫院跑,她只是覺得她被父親抱的那麼緊,幾乎都喘不過氣。朦朧中只聽到渾身顫抖的父親說:"你不要怪你媽,她很愛你,她只是不知道。"

  她只是,不知道。

  夏延看著她的黑白照片,四年前母親過世的時候,她不過是個小女孩。對世間生死有著懵懂的認知,但依舊是失魂了好長一段時間。她經常會在午夜的時候,聽到她的聲音,然後驚醒。蒙著頭哭到天亮。

  而那個時候,夏延是慶倖大過痛苦,母親終於可以少痛一些。

  夏延往窗外望去,天色昏沉,遠處的街道浸在暗黃色的陽光裡,層層漸變,如同印在紙上,那麼不真實。

  從視窗的樹上掉落下來的光斑在屋子裡不停地移動,掠過夏延的臉頰,忽明忽暗。

  夏延用力關上窗。

  3>

  沿街的燈,好像是突然的亮起來。

  赫林在路口停下來,把車子靠在牆邊。天已經全黑了,夜像海綿一樣的黏住人的呼吸。偶爾有閃著燈的貨車駛過,轟轟隆隆,由近及遠,然後又歸於寂靜。

  "喂。"有人從對面的巷子口走過來,對著他喊"你小子來這麼晚,懂不懂規矩啊。"

  赫林走過去,說話的人是個黃頭髮的大個子,穿著一件半舊的皮衣,抬起臉看著他。

  "向明哥。"他低聲說,"真對不起,我家裡有點事兒。"

  "有事兒?呵。"陳向明笑著,"赫林,當初你接活兒的時候你他媽怎麼就沒事兒了?我可是跟你說,你不上道兒可不是一次兩次了,都有不少兄弟告訴我了。"

  赫林想說什麼,嗓子卻一陣發堵。又有一輛貨車從他們身邊駛過,車燈掃過他們的臉。

  陳向明皺著眉頭,把臉別過去。從皮衣的內口袋裡掏出幾張紙幣,扔給赫林。

  "這是前兩次的,一塊兒給你了。上次教訓那傢伙你都沒使上勁。下次再有活,你他媽給我機靈點兒。"

  風迎面的刮過來,陳向明打了個噴嚏。拍拍赫林的肩膀,罵罵咧咧的拐進巷子。

  赫林緊緊的握著手,手心滿是粘膩的汗。他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走到牆邊,扶起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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