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看藍莓海(13)_淡妝濃抹

十三

　　「記得？恐怕你是忘記了。你真的是太小看我們李家了。不要忘了這個總裁的位子你是怎麼得到的。你以為我會讓一個一無是處的人接管我畢生的心血嗎？哪怕是我的親孫子也不行。」李子高向來惜字如金，喜歡讓人去猜測他的意圖，這會兒一次性說了這麼多的話，也算是個例外了。

　　景赫無言以對，想了半天，終於喃喃地說：「其實，我做得並不好，也給公司造成過損失。」景赫指的是他剛進公司做的一個方案被董事會的人出賣，差點兒釀成了一場危機，幸好他後來在澈兒和爺爺的幫助下扭轉了這個局面，想來，這也算是他從業生涯的一個瑕疵吧，至少不全是勝績了。

　　誰料李子高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要想培養個總裁哪兒那麼容易，不豁出去點兒損失怎麼行？」

　　景赫暗自一驚，要是別人，說說也就罷了，可是李子高的話一般都帶有深意的，按照他的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李子高是故意用損失來培養他的，再聯想到當初出賣他的人正是爺爺的心腹，難道……

　　景赫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

　　景赫十七歲那年接任DZ總裁，可以說當時李子高扔給他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爛攤子，或者說，這個攤子在李子高在任的時候並不爛，而景赫一接手，問題就紛紛擺在了他面前。

　　很明顯，李子高雖然走了，但是董事會裡的人還是原來那些，有的甚至是和李子高當年一起打天下的。他們沒有將景赫放在眼裡是可以理解的，但過分的是，有的董事和李子高本來有個人恩怨，但是鑒於李子高在位時的強勢，並不敢怎麼樣，現在看李子高一走，上來一個什麼經驗都沒有的小孩子，這個時候不報復什麼時候報復啊。

　　而且，更換總裁對任何企業來說都是大事，何況還是DZ這種大企業。不管新來的總裁是好是壞，對上市公司來說都會影響到股市的波動。再加上那一段時間股市不景氣，景赫一上來面臨的狀況就是公司股票大跌，董事會對他的無視甚至是少部分董事的敵對，大部分的員工對他都持不信任的懷疑態度，DZ內部動盪，外部競爭對手時刻尋找機會落井下石，真的是一個多事之秋。

　　好在景赫並沒有氣餒。以前學功夫的時候他就是那種遇強則強的人，困難越多挑戰越大，就越能激起他的鬥志和潛能，何況他還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還有成泰和他站在一起。

　　澈兒那年七歲，被要求去巴黎之前先去新加坡的爺爺那裡住一年。她的離開剛好讓景赫可以集中精力。他和成泰當時還沒從耶魯畢業，於是兩個人不斷地往返在紐黑文的學校和曼哈頓的公司之間，就連在車上的工夫都不放過，不是各自看檔，就是商討公司的事。景赫明白，要想服眾，必須拿一個漂亮的方案出來，並且只能成功不能失敗，要打一個翻身仗。他能否在DZ站住腳，能否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總裁，以後的工作能否順利開展，能否獲得李子高真正的信任，成敗就在此一舉了——不要以為總裁就沒有試用期了。

　　那一段時期，景赫平均每天只有四個小時的睡眠，但是仍能保持工作狀態，這不能不說和他的強大意志力有關係。

　　就在景赫的方案剛剛完成，準備和成泰兩個人大展拳腳的時候，卻發現另一家公司開始大張旗鼓地執行他廢寢忘食弄出來的方案，並且取得了非常好的市場效果。景赫當時就傻眼了。

　　這絕對不可能是巧合。景赫可以確認，那裡面的創意點絕對是他的首創。但是，辛苦了幾個月的東西，就這麼被人家拿去漁利，而他們除了咽下這個啞巴虧，沒有別的辦法，這只能說明，作為剛剛開始試水的新人，他們太嫩了。現在只是嗆幾口水卻沒有被淹死，已經不錯了。

　　通過ST調查，景赫知道奸細就出在董事會內部，並且這個人還是李子高最信任的人，他不僅出賣了景赫，還挪用公款造成了很大虧空。

　　也就是說景赫要想弄新的計畫，帳面上可以用的資金並不多，還有，這件事他還不確定應不應該告訴爺爺。

　　因為這個人是李子高最信任的人，景赫貿然同李子高說這件事的話，很有可能被李子高當成為自己的失敗找藉口，畢竟景赫還處在考驗期。

　　還有另一種可能是，李子高已經發覺了這個人的背叛，礙於面子不好在位的時候收拾他，於是將這個難題留給了景赫，好借景赫之手將這個人除掉。當然，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這件事必須由景赫自己處理，並且要自己承認失誤，即使是為了李子高的面子也不能將那個叛徒當眾揪出來。

　　這件事對景赫和成泰的打擊是很大的。按照成泰的建議，就應該將這個人的事公之於眾，反正ST也掌握到了證據。其實景赫心裡又何嘗不想，他表面上安慰成泰，但是他自己也沮喪得很。

　　從小到大，他哪裡經受過這樣的失敗？他總算是有點兒明白了沒有硝煙的戰爭是怎麼回事。這怪不得別人，只怪他自己大意。

　　可是景赫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竟然是爺爺安排的。

　　「爺爺，那件事，難道，您事先知道？」景赫其實想問是不是您策劃的，卻沒敢這麼直接。

　　李子高擺了擺手，「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吧。」

　　其實這就等於默認了。景赫的寒意從頭頂貫穿到了腳底，無話可說。看來他就是籠子裡的小白鼠，在他為了DZ廢寢忘食的時候，怎麼也沒想到，他只是爺爺的實驗品。當然，算他幸運，順利通過了試驗。不是還有那麼多為了實驗光榮獻身的小白鼠嗎，恐怕它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景赫突然覺得心裡一陣壓抑。被人操縱的感覺並不好。這幾年看上去爺爺完全放了手，但是他現在終於明白，他還是沒有逃脫得掉那種無形的控制。

　　「這件事不要再提，就當沒發生過。還有別的事嗎？」李子高站起來將椅子往後拉，顯然已經在下逐客令了。

　　景赫也下意識地跟著起身。他還能說什麼呢？一個連自己命運都無法掌控的人，還能有資格要求什麼呢？

　　辭職不成，那麼還要在這個位子上幹下去，畢竟景赫是有責任心的，所謂在其位要謀其政，在景赫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做什麼的時候，本能就驅使他將車子開向了位於華爾街上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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