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看藍莓海(9)_淡妝濃抹

九

　　緊接著就是景赫猛然起身，將他所坐的沙發掀翻在地。

　　景赫的反應並沒有出乎李子高的意料之外，他又慢吞吞地喝了幾盅茶，才終於正視景赫那焦急震驚得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目光。

　　「你是我二十八年前在中國東北一個叫鞍山的城市收養的，然後就把你送到了嵩山學習功夫——我果然沒有看走眼，你天資不錯。」李子高不緊不慢地說。

　　景赫覺得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頂彙集而去，越來越快，他不確定下一刻他的頭會不會爆炸，他現在脹得只想揪自己的頭髮。

　　「就是說，我同劍暉是一樣的，對嗎？」他現在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本來只是同澈兒的倫理問題，沒想到竟然引出了自己的身世。雖然這樣一來倫理問題就不存在了，可是，這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景赫現在無暇分辨，只是本能地說出了這句話。

　　李子高收養了很多孤兒，有自己名下的福利院，而劍暉是其中最優秀的一個，從小和景赫他們一起長大，也是母親曾經私下同他提到過的未來李家繼承人的有力爭奪者。

　　「可是，為什麼是我？」景赫手腳開始冰冷。不知道是不是血都跑到了頭頂去的緣故，他覺得自己如果不努力控制的話，聲音會發抖。

　　李子高明白景赫問的是什麼。是的，他收養的孩子一般都會送入福利院，可是景赫，卻是一直當長孫來養，如果不是這件事的話，恐怕景赫這輩子也不會知道他不是李家人。李子高沉吟了一下，這裡面是有原因的，但是他還不確定現在應不應該告訴他。

　　「就因為我的血型稀有嗎？」景赫見李子高半天沒有回答，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道。這倒是把李子高問愣了，他開始仔細回想，當初決定留下景赫在李家時是不是考慮到了這個理由。

　　妻子和女兒的Rh陰性血，曾經讓李子高很沒有安全感，景赫恰好也是這個血型。家族裡多一個這樣的人，在危難時似乎就多了點兒保障，並且景赫的血型在澈兒出生後發揮了重大的作用——如果沒有景赫，澈兒雖然不至於有什麼太大的危險，但是恐怕李家要花很大精力，滿世界地為澈兒去尋找和她不排異的人，很難說考慮事情冷靜周密的李子高當初沒計算到這一點。

　　李子高沒有回答。景赫的嘴角露出一抹輕蔑的笑，他自己也說不上是在笑李家還是笑自己。「明白了。」說完了這三個字，景赫輕輕轉身出了李子高的書房。

　　景赫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蹭地從李子高的書房裡低著頭走了出來，沒走幾步，差點兒撞到成泰的身上——方才過來的時候成泰就要陪著他，景赫沒有答應，於是成泰就回景赫的房間等，等了一會兒沒有消息，成泰實在是怕爺爺懲罰他，讓景赫繼續去地下室思過，但是想來他今天一整天應該水米未進，於是成泰就坐不住了，特意跑爺爺的書房來接景赫。

　　看到景赫一副被霜打了的茄子的樣子，成泰也是心下一沉，急著知道爺爺是怎麼說的。剛才他準備了很多鼓勵的話——他和景赫、澈兒從小一起長大，景赫對澈兒的感情，即便從來沒有對成泰提起過，成泰也是看在眼裡的，所以，他理解他們，也希望他們能有幸福的結果，只是，礙於這層血緣關係，他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景赫痛苦無助的樣子。

　　景赫現在這樣的神情是成泰預料之中的。

　　於是，成泰很貼心地沒有再提這件事，只是試探地說：「赫哥，我們去廚房吃點兒東西吧，我給你做。我也沒吃呢。」成泰知道景赫吃不下，因為他自己也沒有食欲，可他這樣說，要是放在以往的話，景赫多半會陪著他吃，但是這次，景赫理都沒理他，繼續往前走。

　　成泰知道景赫的脾氣，也不再強求，只是默默地跟在他後邊。景赫從來沒有什麼瞞著他，但也要他肯開口才行。

　　景赫走出房子走向了他的車子，成泰忙緊緊跟上，看樣子景赫是要離開，他可不想再把景赫弄丟然後滿世界去找了。

　　景赫有氣無力地拉開車門坐到駕駛室裡的時候，成泰也幾乎同時坐在了副駕駛的位子上——景赫的這個樣子讓成泰下定決心要緊跟著他了。

　　景赫似乎早就習慣成泰跟在他身邊了，並沒有什麼異議。他不說話，也沒有急著發動汽車，而是按下了車窗，將頭倚在視窗，向著外面的星空仰望。一陣風吹來，景赫下意識地雙臂抱胸——他的外套早就不知道掉在了哪裡，如今只有一件襯衫在身。

　　景赫不知道這是幸還是不幸，上天果真是要在給你一樣東西的時候拿走另外的那一樣，不多也不少。

　　他無法說清當知道自己和澈兒沒有血緣關係那一刻，自己的心情是如釋重負還是徹底的失重。好吧，就算他可以得到愛情，可是卻為什麼一定要以失去親情為代價呢？

　　那種在一夕之間發現自己和周圍所有看著你長大的親人其實沒有半分關係時的心情，就像是景赫此時這樣的吧，寒冷到找不到一絲可以取暖的來源，哪怕是澈兒，也無法讓他暖起來。

　　「赫哥，你冷吧？」成泰看到景赫的樣子，脫下了自己的外套試圖披到他身上。景赫搖了搖頭，又給成泰扔了回來。他怎麼能讓成泰為了自己受凍？畢竟他是哥哥，要大他三歲呢，而且，心裡冷，穿得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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