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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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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底是感激他的,畢竟給了她這麼久的美麗時光。換作是她,只怕一日也堅持不下。 想得這樣通透,卻還是忍不住傷心。為什麼這時光不能多一些,再多一些,或者再貪心些,就讓這日子漫長地延續下去,直到終老。 這樣地心事重重,她終於一日一日地憔悴下去。茗姨看著她深陷的眼窩,難過得流下淚來。她說:既然熬得這樣辛苦,不如抽了身吧,我們回去,回牧場,過逍遙日子去,什麼皇宮,什麼太子妃,不理就是。 牧場,逍遙日子,多麼令人嚮往。還回得去嗎?那樣純淨,那樣年少輕狂。 覆水難收。 她終於來到馬廄。 在這樣的時候,她總是無比地想念流離,想念澤長。 流離見了她,撒了歡地跑過來,險些撞在她的身上,貼住她的臉,蹭個不停。她忽然意識到,她已經多久沒來探望他們。 澤長卻不動,遠遠地靠在欄杆上,對著她微笑,嘴裡嚼一根青草,背後是悠悠白雲,廣闊藍天。 不知怎的,她覺得他似乎有些變化。更高嗎,更強壯嗎,不不,似乎不僅如此。那變化很微妙,在眉宇之間,在眼神之中,說不清,卻能隱隱察覺。 不變的是那笑容,依然溫暖,依然平靜,讓她心安。 她忽然很想哭。 在眾人面前,她依然是端莊沉靜的太子妃;在少陵面前,她竭力表現得天真木訥,渾然不覺;在茗姨面前,她已經只剩疲憊。疲憊,以及木然。這樣無休無止的生活,她望不到盡頭。 可是她看到澤長。他什麼也不用說,就只這樣微微地對她一笑,帶著與生俱來的沉靜與安然,她便丟兵卸甲,潰不成軍。在他面前,她誰也不是,就只是她自己,一個年輕的、憂傷的、不知所措的孩子。 終於,刷地流下淚來。 隱忍多時的淚水,就在望向他的第一眼後,洶湧而出。 他有些驚訝,走近她,用手去觸碰她臉上的淚,放在嘴裡,嘗到了鹹。他不懂得什麼才是眼淚,可他明白她在悲傷。他伸出手,試探地去握她的肩膀,那肩膀那樣瘦小,那樣單薄,裹在華麗的衣裳裡,不盈一握。 那只手在她肩上,隔了厚厚的衣衫,仍然傳遞著溫暖。她哭得更加厲害,數日的委屈與抑鬱,一發而不可收。眼前是澤長寬闊而結實的胸膛,她脆弱得如同秋日的一片樹葉,再也沒有支撐的力氣,就這樣,一頭靠了進去。 澤長有短暫的錯愕,然後,溫柔地張開手臂,擁抱住她,任她在自己懷中,哭得酣暢淋漓。 原來擁抱本就是人類的本能,不用學習,無需演練。 流離仿佛懂得主人的哀傷,安靜地立在一旁,似乎連它的眼中,都已充滿了悲憫。 時間靜悄悄地過去,一切都是安靜而憂鬱的,只能聽到憂止哭泣的聲音,不時有枯黃的樹葉打著旋落下來,落在她烏黑的發上。澤長輕輕抬手,為她細緻地摘去。他的手停留在那發上,碰著她柔軟的髮絲,竟然捨不得放下。 憂止終於抬起頭來,哭聲已止,淚仍未幹,大滴的淚珠仍然掛在臉上,晶瑩地閃。 澤長低著頭,輕輕為她抹去,一滴,再一滴。 憂止看著他,忽然有些恍惚,眼前這男子,寵她,憐她,疼愛她,呵護她。他是澤長,是她心中一早便已認定的哥哥,可為什麼她面對著他,心會動盪,會酥麻,會悠悠柔柔地晃。 她猛然驚醒,一把推開他,向後退去。 澤長一怔,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更是心亂如麻,接二連三地後退,一步,再一步,身後有塊大石,眼看她便要絆倒,澤長忙伸手去救,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了回來。 這一拉,便又將她拉進懷中。憂止像只受了驚的小兔,倉皇地掙開,用力將手腕從他手中抽出,定定看了他良久,這才轉身,飛快地跑走。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澤長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遠去,他的眼中,怎樣緩緩凝聚了濃重的憂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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