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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她閉上眼。

  少陵離開良久,憂止才緩緩站起身來。

  又蝶仍然坐在亭中,失著神。

  憂止輕輕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她一驚,警惕地問:你何時來的?

  憂止笑:剛來呢,看你一個人在這裡發呆,便來打個招呼,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她仿佛松一口氣,冷冷道:沒想什麼,看看風景罷了。

  憂止抬頭遠望:這御花園到底是皇家園林,風景當真美得如同仙境。

  又蝶幽幽道:是嗎,看得久了,卻也不過如此,到處是紅花綠水,有些生厭。

  憂止心裡一動:這宮裡,你自小便是出入自如?

  她點頭:我爹在百官之中,身份極為特殊,皇上自我出生起,便視我為親女,那些繁文縟節,對我一概無用,這宮裡我進進出出,向來如同自家花園,與各位皇子公主,也自來都以兄弟姐妹相稱。

  說完,她忽然靜靜凝視憂止,眼神錯綜複雜。今日之前,憂止必然不懂,現在她卻是懂得的,那眼神分明是在對她說:若沒有你,恐怕已經親上加親,如今嫁給少陵的人,便是我了。

  憂止忽然有幾分愧疚,輕輕避開那眼光。

  又蝶忽然歎口氣:你畢竟是我三嫂,想來我倆也算有緣,往日我冷冷對你,真是不該。

  憂止一怔,未來得及說話,她已自懷中掏出一隻玉鐲,輕聲說:這鐲子是別人送我,成色質地都算極好,我平素少戴首飾,跟著我只是浪費,還是給你更適合些。

  說著,徑直拉過她的手腕,輕輕套了上去。

  憂止怔怔低頭望著手上那只玉鐲。想來又蝶對她,也是心懷愧疚的吧。

  仔細看來,這玉鐲晶瑩碧綠,竟然很是熟悉,正是二皇子遺失,又被澤長拾到的那只。原來卻是送給又蝶。她早該想到,二皇子那樣驕縱的人物,若非對自己傾心愛慕的女子,又哪肯如此費心地對待一隻玉鐲?大鬧明瑞宮是真,珍視這鐲子卻也不假。只可惜他的一腔柔情,在他愛著的人眼中卻是不值一文,輕易便送了出去。

  畢竟是愛的信物,若是心中無愛,縱然再是珍貴,也不過有如草芥。

  她對那二皇子,本是又厭又惡,可此時,卻悄然泛起幾分同情。

  這鐲子,兜兜轉轉又回到她的腕上。命運是否也該如此,曲曲折折,卻最終歸於始點。

  他很晚才回。

  她問:怎麼這樣晚?他揉著脖子說:今日與老師研論整整一天的政事,累得很,這才晚了。

  她想了又想,終是什麼也沒有再說。

  就這樣下去吧,何必戳破?她到底是太子妃,難道要她哭著喊著求他離開又蝶?抑或大大方方地退出,成全一對佳偶?這是皇宮,全天下的眼睛都在看,哪容得下這樣的醜聞?即便一切進行得悄無聲息,可難道她就真的捨得放棄?這畢竟是少陵,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給過她歡樂,給過她幸福,給過她溫暖。

  愛他嗎?她不知道,什麼是愛,她仍然懵懂。可她分明是在眷戀,眷戀他的溫柔,眷戀他的呵護。

  誰又知道,這樣的一絲柔情,她已渴盼了多麼長久。

  誰知少陵對她,卻是一日一日地冷淡下去。

  毫無徵兆,忽然就這樣冷了。

  每日很早就走,天黑才回來,吃了飯就待在書房,不到三更,不肯就寢。初時她只道他政事繁忙,很心疼,親自向茗姨學了些點心,做好了端到他房中,他卻只淡淡看一眼,冷冷說:放著吧,我還不餓。

  時日久了,她才從宮女口中知道,原來他在書房並非讀書理政,很多時候,不過是燃一盞油燈,一動不動地出神。更有很多時候,只是背著手在房中踱步,閑得打起瞌睡,卻就是不肯歇息。

  她有些悵惘,卻又隱約有幾分明白。這麼快?這麼快就開始厭倦了嗎?厭倦偽裝,厭倦逢場作戲,厭倦讓他愛著的女人在暗地裡流淚,自己卻費盡心思哄一個不愛的女人綻放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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