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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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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止坐在少陵身旁,被這樣的場面震懾住了,更加切身地體會到了皇室的至高無上。欣賞表演之餘,忍不住悄悄打量各位皇親重臣,在眾人中逐一挑選自己熟悉的面孔。皇后娘娘坐在皇上身邊,高貴端莊,不可方物。陳貴妃坐在她身側,仍是蒼白柔弱,卻也帶著笑。再旁邊的幾位妃子中,她只認得幾位,其餘的便只是面熟。 再往這邊,便是諸位皇子,雖然同是一父所生,氣質卻是千差萬別,有的氣宇軒昂,一表人材,有的卻目光呆滯,神情委瑣。她搖搖頭,慶倖自己嫁了少陵,若是嫁了位不學無術的皇子,一生不知如何淒苦。 眾大臣之中,她看了半天,只認得兩位,一位是程大人,一位是盧太醫。 認識盧太醫,還是幾日之前。那天在馬廄從流離身上跌下,當時不覺疼痛,第二天起床之後,才感到尾骨處又墜又疼,竟然直不起腰。少陵掛念她的傷勢,人在禦書院脫不開身,就差人請了名御醫來給她診治。來的那人,便是這盧太醫。 那是個極慈祥的老人,幽默風趣,醫術又精湛,談笑間隔著棉被用力一按,頓時疼痛全消。憂止又是驚訝又是佩服,見他與外公年紀相當,更是倍感親切,忍不住多聊了幾句,最後,又小心地問他一個問題:若是有人,雖無殘疾,卻從來不曾開口講話,有沒有可能一生便這樣啞了? 盧太醫的回答讓她絕望。他說:若此人年紀還小,尚可無礙,若是已經超過了十二,那麼,恐怕從此也就再不能學會說話。 盧太醫走後,她想著澤長用心學話的樣子,悲傷得落下淚來。 如今皇上壽筵,遠遠看著盧太醫慈祥的笑容,她心裡忽然覺得好奇,便悄悄問少陵:太醫只是名醫官,品級不高,為何能出席這樣隆重的場合? 少陵說:這盧太醫是個特例。盧家是醫學世家,世世代代都是江湖上出名的神醫,十幾年前,父皇去江南微服私訪,誰知路上身份暴露,遭到反賊暗算,身中劇毒,無藥可解,恰巧被盧太醫的雲遊四方的父親遇到,他雖然是名郎中,卻深明大義,知道面前的是聖上,便拼死為他吸出身上的毒汁,自己卻毒發身亡。父皇回朝後,感念盧家恩德,追封忠義侯。盧家從此世代在宮中供職,雖然不過是太醫,卻可官居一品,地位非凡。 憂止更是奇怪:那為何不直接封個高官呢?如今這樣做著一品太醫,豈不是壞了規矩? 少陵笑道:有些長進,竟也知道這不合禮法。 她抿嘴一笑。 少陵又說:當時父皇也想讓盧家世襲侯位,誰知他們不肯。盧太醫說,父親這侯位是用命換來的,是一個人的榮耀,後人若是沾了這份光,恐怕寢食難安。父皇說,那麼,盧家只要香火不絕,可世代入宮為官,官居一品。他卻又說,無功不受祿,我們沒有治國之才,不敢白領皇糧,更不敢占了賢能之位。 憂止笑道:這盧太醫卻也難纏,皇上生氣了沒? 少陵搖頭: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大加讚揚,說他們不貪圖榮華富貴,難能可貴。並說,從此後,盧家每代選出一人入宮為醫,你們本來就是醫者,這總不算無功不受祿,而這一品官級,就當是朕的賞賜,整個大東朝都是朕的,改個官職是朕自己的事,你們總不會拒絕了吧。他們這才磕頭謝恩。從此這朝中,便多了他們這一家一品太醫。 原來如此。憂止點點頭,忍不住又向盧太醫看去。卻忽然發現,在盧太醫身邊,有一個女子,正在直直地注視著她。目光與她相遇,仍然不閃不避,一雙眸子,盡是清亮與勇敢。 憂止一怔,下意識地打量她。 她很年輕,很標緻,明眸皓齒,皮膚雪白。頭髮用一條淡紫布帶高高地束在頭頂,沒有任何飾物。雖然坐在椅子上,可身體仍然挺得筆直,身上一件紫色衣裙,窄小的腰身勾勒出側面的美好弧線,裙擺很短,露出纖細的小腿,袖口和短靴均用細繩緊緊纏住。腰間插一把短小的匕首。 憂止情不自禁地,就在心裡喝了聲好。 這是個讓女人都會驚歎的女人。 宮裡漂亮的女人雖多,卻沒有一個與她相同。她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孤傲、冷漠、靈動。這種氣質,憂止渴望了很多年,卻始終無法擁有,那是一個長年習武的人才會擁有的自信和堅定,而她在這之外,又加了一分張揚不羈的野性,像冰下的一團烈火,激烈地燃燒著。 這樣一個女人,實在精彩! 懷著這份欣賞,憂止對著她真誠地微笑了,友好地點一下頭,算是招呼。 她卻別開臉去。 沒有笑容,沒有回應,只冷冷地轉過去,毫無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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