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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林曉梅驀地站起了身子,對著正在換拖鞋的我爸說:"丁自強你是不是不想要這個家了?!你還回來幹什麼?!"瞧這樣的架勢,林曉梅女士是可以隨時隨地和丁自強先生開打的。

  我被她的語氣及其態度嚇了一跳。她手裡拿著筷子,站起來用筷子指著丁自強,好一個潑婦駡街的樣子。原諒我的年幼無知以及不禮貌,我只是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來修飾現在的這個狀態。

  "最後的了斷。"他回答,然後轉身對我說,"甜甜你進屋去,我和媽媽有事情說。"

  "那你以後別回來,這個家不需要你!"林曉梅越發的激動了起來,嗓門也越來越大,我的耳朵裡嗡嗡作響,耳膜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壓強快要破裂,流出紅色的血液。

  然後就是止不住的頭痛,腦袋無限制地漲大。

  頓時,身旁圍繞的空氣仿佛都蘊藏了一種敵意的氛圍。

  "不回來就不回來,老子愛上了別的女人。"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種無所事事的模樣,甚至讓我覺得他說的純屬氣話,"老子就是愛上了別的女人怎麼著?你看看你,整天不像個女人,整個一潑婦!"

  我被這樣的情形嚇傻了。

  然後林曉梅全然不顧我的存在,朝他大吼:"你他媽的要是敢在外面玩女人,我就跟你離婚!"她說著就沖了上去,揪住我爸的耳朵,像是硬生生地要把它扯下來。

  "你個娘們別動手行不行?"丁自強說,"離就離,我還可以告你家庭暴力。"

  我被他們的舉動逼到了牆角,這時候就像是有人在威脅我一般。我從小到大,從沒有看到過林曉梅和丁自強發生爭吵,街坊四鄰的眼裡,他們永遠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別人家吵架的時候,居委會的大媽永遠是把我們家當作最好的參照物,是很多對快要結婚的小情侶們的榜樣。

  而這時候的爭執,是不是因為他倆的更年期都到了?

  眼下,完全跟"和諧"這個詞語挨不上邊。

  我的心裡湧起一股衝動,淡淡的、莫名的委屈。從內心深處緩緩流出來,彙集成一條逆流的河流。我想沖上去拉住他們,可是我卻沒有這個力氣。耳朵旁邊聲嘶力竭的叫喊聲,我只感覺到眩暈,而無力氣可言。每每這時候,我都想在耳朵裡塞起一團棉花,與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聲音隔絕。

  我還是沒有動一步,站在小角落裡,呆滯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這些類似于家庭暴力,父母吵架離異的事情,大多只能在電視和小說裡出現,所以我並沒有想到,原以為家庭和睦的我們家,也總有一天會因為父親的一個禮拜不回家,而發生這些有點巨大的問題。

  我一直認為,我是一個很幸福的孩子。

  這麼多年,一直如此單純地這樣想著。

  我鼓起勇氣,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勸阻了一句:"爸,媽,別吵了。"然而根本不起作用,更像是火上澆油、煽風點火了似的,加速了事情的惡化。

  "丁甜你別插嘴。"林曉梅這樣呵斥我,讓我鼻子一酸,眼淚就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我承認我愛哭,並且哭得不是時候。

  我跑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靠在門背上,沿著光滑的門壁蹲下了身子。他們大概吵到不可開交,潮起潮落後又在凝固的空氣中安靜下來。我怕極了這種安靜,帶給我不祥的預感。

  這些時候唯獨只有眼淚才有作用。不安的源頭,使亂作俑的根源。

  我的眼眶溢出了淚水,奪眶而出,自覺地流淌到下巴上搖搖欲墜。溫熱的淚珠開始變得冰涼,源源不斷地地落在地板上,開出一朵朵透明的花。

  是孤獨的,敗北的花朵。

  梔子的寂寞重影。

  [2]

  令我始料未及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我是如何怎樣也不會想到的一個冰冷的詞,兩個有些僵硬的字,令我全身顫抖。

  離婚。離別的離,婚姻的婚。

  離婚,離別婚姻,各尋其路。

  我透過房門留下的間隙,偷偷向外張望著,我離事發地不過一米左右的距離。餐桌旁的兩個大人面部表情沉重,說不出來的凝重感通過空氣躍入了我所在的周圍。他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張白紙,上面寫了用黑色油墨印出來的字。他拿出筆,遞給林曉梅女士,嚴肅地說:"簽吧,我已經考慮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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