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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當弄好了一切,我就閉上眼睛隨她怎麼剪,相信別人在一定的程度上是很重要的不是嗎?因為你的背後坐著理髮師,她手中的剪子刹那間決定一切,頭髮就在無數密密麻麻的"哢嚓"聲中宣告變短。

  聽著富有節奏性的理髮剪刀活動的聲音,再配上班得瑞樂團如潮水般時而高亢時而低沉的音樂,像是走進了大自然。

  很快,鏡子裡就出現了一個不一樣的自己。或多或少和夢境裡的那個女孩子有些相像,但是鏡子裡現在的女孩叫做,丁甜。

  是丁甜,沒錯,只是取代了夢境中的自己的相貌。

  當我想付錢離開的時候,安靜的理髮店頓時變得熱鬧了起來。很多理髮師驚愕得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在收銀台圍成了看事兒的圈子。我坐在座位上回頭,竟看見一個頭髮大卷的女生,栗色和金色挑染的髮絲在日光下俏皮地顯出美麗的顏色。

  漂亮得驚人,像是經過火焰的炙烤而產生的玻璃娃娃。

  "假幣?"她說,"不可能啊。"

  "你們這種人通常都是這樣的,假幣坑害我們。"服務員的口氣很重,對女孩嚴肅地說道。

  她先是不悅,然後著急從包裡掏出手機,焦急得像是迷途的鳥兒失去了方向。我知道她此時只要擁有一張真幣就完全沒事了。

  我的同情心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我熟練地從口袋裡摸出那張嶄新的一百塊,遞給她:"你拿去用吧,我沒事。"

  她驚訝於我的舉動,也許是根本沒有想到有人會在危難關頭助她一臂之力。她接過錢,帶著不好意思的表情。

  "等我有空再還給你。"她笑著對我說,"謝謝你啦。"她有些張揚的像是正在盛開的木棉花,如火如荼的豔麗蘊藏了萬千活力,深深地感染了我。

  我就這樣很大方很神奇地把那一百塊用在了我覺得很值得的地方。

  她給我留了手機號,用筆寫在我的手心裡,一股酥麻的感覺襲來。

  我想跟她做朋友,根本沒有想問她要回屬於我的一百塊。如果可以,我們能不能成為朋友呢?我真的從來不會在乎金錢,我在乎的是真正流淌在心房與心室之間的真心實意。

  哪些才是屬於我的?

  請不要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走好嗎?

  孤單的臉龐寂寞的人。

  [4]

  距離那天隔了很長時間,我把此事跟林曉梅女士說了一遍。先是得意地以為她會誇我樂於助人什麼的,卻沒料到她對著我大發了一通脾氣。

  我嚇得腿都軟了,一下子靠在了牆上。

  看來她今天心情不好,我卻招惹到她了。

  "你看看,你爸一個多星期沒回來了,說不定以後他就再也不會來了。就光靠我一個人掙錢,你還嫌我不夠累是嗎?沒事拿你的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你覺得你借出去的錢回得來嗎?"她悶悶地喝下一口水,嗓門在水的滋潤下越發大了起來,"你說你是不是欠打?這借給不認識的人錢就像是潑出去的水,就像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耳朵漸漸的開始痛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連林曉梅的聲音都開始懼怕。很擔心掉進一個無底洞,然後墜入深淵。人是會蒼老的動物,這點我永遠相信。但是我想在逐漸的蒼老中遺失自己,丟掉現實裡這個殘缺不堪的丁甜。

  什麼時候,才能脫離現實永遠逃離,去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黯然神傷地過好自己僅有的一輩子。

  或者說,現在的這個我,根本不是丁甜。

  只是好像一隻掉隊的企鵝,站在茫茫的冰雪世界中央無助地張望。呼扇著翅膀,卻始終無法擁有天空。很久以前看過那電影《快樂的大腳》,曾經覺得自己就和那裡面一隻企鵝如出一轍。

  無論怎麼說,生活還是要繼續的。那麼,在你的上帝你的天使你的救贖到來之前,丁甜你要變得堅強,這樣才能頂天立地什麼都不怕。

  已是深夜,窗外的星星慢慢沉溺了,突然就像是遠離了我一樣消失。原本明亮的逗點,湮沒在了浩瀚的天穹之中,再也不見。可是,明天我又怎樣才能知道究竟是哪顆星在亮呢?

  閉上眼睛,我深深地歎息了。

  我甚至聽見林曉梅躲在被子裡的啜泣聲。

  這已經是他離開的第十一天,沒有回來,也沒有告別。突然就像是被時間甩去的一對母女,一個離開了丈夫,一個見不到爸爸。在黑洞中淪陷,離開現實,但遙遠已經一光年。可是唯獨時間的無情,讓人覺得分別時的心痛,以迅速的流逝喚起人們對所有一起的真實情感。

  能淡忘一切的,只有時間,但是永遠不可能磨滅。

  這晚很安靜,我卻一反常態睡不著。心裡滋生的那些屏障就這樣阻隔,我開始琢磨那天他走之前和她吵架,說了一句"你也不是對不起這個家",當時讓我震驚了很久很久。

  我不知道,在他的眼裡,她是怎樣對不起這個家。

  也許的也許,從頭到尾,我都一直幸福過。現在是,將來也是。淚水淹沒的是自己的意志,卻奪不走幸福。

  誰來告訴我,是這樣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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