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流經存在的邂逅 | 上頁 下頁 |
五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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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還有些憐憫這個女生,但苗言東日復一日辱駡她的過程中,周淺易漸漸麻木,是從什麼時候起,慢慢變得像苗言東一樣厭惡她? 厭惡她倔強的抿著的嘴,厭惡她在得到那麼大的侮辱後毅然做出「事不關己」的表情,厭惡她看到他和苗言東時擺出的一副黑面孔。 似乎身為女生,她的確有點恬不知恥,周淺易想。 所以生日那天,當白木珊怯怯地站在自己教師的外面,手手裡拎著禮品袋,結結巴巴地解釋說自己便是左左時,驚詫、憤怒、被欺騙、失望……那麼多的因素在他混亂的大腦裡來回攪拌著,幾乎是下意識地,給予了她冷冰冰的回復: 「你經常,像現在這樣,送禮物給陌生男生嗎?」 「我曾經聽苗言東說起過你,我想你搞錯了,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他至今還記得自己看向白木珊時惡毒的目光和厭惡,鄙夷的神情。 真的是條件反射嗎? 事後也是無意中,漫不經心地同苗言東說起,一直給自己寫信的左左,便是白木珊。 苗言東的反應遠遠超乎他的預料。 「哈,我可真是低估了她,她還有這種不為人知的勾引男人的本事啊。」 「……呃。」有想過說些解釋或者維護的話,可是那些話噎在嗓子裡,頓了頓,說不清什麼原因,終於沒能說出口。 後來事態的擴大,遠遠超出周淺易的控制,苗言東辱駡白木珊的話,自此又有了新的材料,攻擊方向開始轉變為「身為女人不檢點,居然屢屢勾引周淺易」之類。 男生追求女生,是勇敢,是MAN的代名詞,會得到廣大群眾的各種支持,或鼓勵或慫恿,或出各種各種的餿主意,以幫其達到目標。 女生追求男生,是無恥、不要臉、道德敗壞的代名詞,是見不得光的東西,會得到莫名其妙的各路人馬的鄙夷、輕視和侮辱,不達到眾人洩憤的目的,決不甘休。 最後一次見到白木珊,是高考前一天。周淺易吊兒郎當地騎著單車陪蔣小光去認考場,在車棚裡停好車,轉過身,剛好看到白木珊一個人推著自行車找車棚裡的空地。她的背影越發清瘦,好在,她並沒有見到他,只是安靜地停車、鎖好,背上書包,眼睛盯著手裡的一張紙,四下打量。 周淺易心虛地看著白木珊,說不清楚,內心居然湧上一股酸澀的味道。坦白說這個女生,並未做過任何一件傷害自己的事情,不不不,怎麼能這麼說,是她,曾經給予過自己那麼大的撫慰、鼓勵和信心,讓一度厭學的他,又回到起跑線。 終於覺得,或許自己對她未免有點不公平。 這樣想著,目光越發鎖緊白木珊的背影。 或許是察覺到什麼,白木珊的動作陡然停止,警覺地轉身,周淺易急忙閃進牆後,他看到白木珊微微驚詫,迷惑地看了看四周,又走開。 此後的此後,便再也沒有見面了。 收到聶雙快遞來的那本雜誌,給周淺易的內心帶來了巨大的震盪。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想要聯繫白木珊,想站在她面前,誠懇地說上一句「對不起」,或者,「謝謝你」。 ……終究是覺得虛弱、無力。 如果一個人的自尊,被自己深深喜歡的人嚴重傷害,要過多久,才能徹底復原? 若真的站在她面前道歉,該如何展現自己的誠意,確保不會重新帶給她更大的傷害? 若是她已經復原,你偏偏自討沒趣地跑過去,重新揭開人家的傷口,是不是更加過分? 這樣躊躇著,搖擺著,暗自懊悔著,卻沒有一星半點的行動。後來,大學生活帶來的新鮮感以及豐富多彩的生活,讓周淺易把這個念頭拋卻腦後。 但,對於白木珊的愧疚之情,或許,或許還有打死周淺易都不會承認的,對這個一直為自己默默付出的女生的朦朧愛意,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消散,它們像是埋藏在他內心深處的雷,只帶有朝一日被人觸動,瞬間爆發。 苗言東恰恰是觸動它的人。 封鎖在心口最深處的歉意,終於找到了突破口,山洪暴發般湧出來,那一晚,周淺易的腦子裡,全部都是白木珊。 她一個人孤獨地在校園裡走。 迎上他們的目光,聽到苗言東大聲辱駡時,低低垂下眼睛,臉部堅硬的線條繃緊。 聽到周圍甚至不相干的人對她指指點點,說著刻薄的話,瘦小的肩膀有著說不出的堅定力量。 有風吹過時,靜靜地整理被風吹亂的頭髮,步履堅定,目光坦然地走過偷偷打量她的人群。 …… 竟然全部都是她。 *** 接到在周淺易的電話時,蔣小光還在公司加班。 燕城是有一些不錯的公司的,但正所謂「外來的和尚好念經」,越是本地公司越看不起本地大學畢業的學生,招聘的時候,本地大學畢業生連面試的資格都沒有。 蔣小光找工作就折騰了兩個多月,高不成低不就的,眼見周圍的朋友兄弟陸續開始朝九晚五的生活,沉不住氣的他只得匆匆選擇了一家小公司,算上經理,不過十五個人。工資少到不好意思對外人講不說,每到五點快下班時,那「地方支援中央」的禿頭經理,便會皮笑肉不笑地召集大家開會,一開開到八九點,著實叫人憋屈。 可是又能怎麼樣? 人總是要學會妥協的。況且,他曾在心底暗暗發誓,要給聶雙幸福安定的生活。 既然當初選擇為了聶雙而留在這座城市,那也就沒什麼好抱怨。 每當覺得自己快要熬不下去時,蔣小光便這樣安慰自己。 可是支撐所有這一切的信念,在接到周淺易的電話時,幾乎徹底坍塌。 「小光啊,你做好心理準備,有件事我想告訴你。你先別急,其實沒啥大不了的,那個,那個……季橙來燕城了。」 敲鍵盤的手陡然停住,蔣小光離開辦公室,走到樓道僻靜處:「淺易哥,別開玩笑了,剛和聶雙在一起時,你就老拿這個嚇唬我。再說了,我這幾天雖然因為加班,沒去找聶雙,但電話也通了無數個啊。沒聽她說起啊。」 「……或許她還沒想好吧。這次,是真的。聽說季橙還在燕城開了個酒吧,前幾天聶雙跟同事去那裡玩時遇見了。」 居然,怕什麼來什麼。 一桶涼水從頭澆到腳,血液瞬間沖上頭頂。蔣小光只覺窒息講不出話,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香煙,顫抖著點了幾次幾次終是沒打著火。這麼多年過去,他依然沒有吸煙的習慣,放在口袋裡,也多半是為了應酬。 「他們已經見過面了?沒聽聶雙說過……我,我這就回去找她。」回到辦公桌前匆匆關了電腦,看到黑面經理不滿地瞪著自己,他連解釋的心情都沒有。 五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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