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流經存在的邂逅 | 上頁 下頁
五十一


  前期所有被調動和蠱惑的好奇心剛剛積攢起來,還沒有變溫熱,便在他的操作下,一盆水澆過來,興趣索然。

  其實周淺易的人緣極好,為人熱情、坦誠,又極重兄弟義氣,包括小學、中學、高中,大學……在內的同學中,不論男生或者女生,在多年後的同學聚會中提起他,依然念念不忘他的好。

  唯獨這一點,叫人無法接受。尤其是,發展到後來,有舍友得到什麼好書或者影碟,大家商量好了,趁他不在,聚在一起偷偷看,看完了才告知他,且振振有詞:人生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早早知道結局。

  他們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一本書,翻到某一頁讓周淺易看。那篇名為「一個包廂服務員的報復」的文章,作者是誰早就忘記了,但故事的內容他記憶猶新:

  剛剛抵達某座城市的「我」聽說昨晚將有一場引起全城轟動的偵探劇《公園街謀殺案》上演,堪稱空前絕後、驚險絕倫、懸念重重,城市的男女老少紛紛出動,想要一睹為快。但可惜的是,臨至中場時,還沒有人能弄明白究竟誰是謀殺者。「當幕布徐徐落下的一刹那,也就是在您剛剛從那仿佛身臨其境、叫人提心吊膽連大氣都不敢出的緊張氣氛中稍稍有所恢復的時刻,您才會恍然大悟,茅塞頓開。這無疑將是個您意想不到的答案。」

  深深喜愛偵探劇的「我」從黑市上拿到了一筆比票面價高出二十倍的錢,得到了包廂席中的一個席位,準備「一開始就凝神屏氣,神智保持十二萬分的清醒,不放過每一句可疑、值得推敲的臺詞,從一開始就弄個水落石出,弄清楚究竟誰是兇手」。

  而與此非常不和諧的是,包廂的服務員幾次三番向「我」推薦包括節目單、水酒、巧克力、香檳、麵包……不勝其煩的「我」忍無可忍,沖著服務員大發雷霆:「不,不要,我什麼都不要!見鬼,快滾遠點!」

  意識到在「我」這裡賺不到一分錢地包廂服務員,給了「我」最直接也是最致命的報復:「他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然後伸手指著舞臺上,湊近我的耳朵,壓低了嗓音,深惡痛絕地說:瞧,那個園丁,他就是兇手!」

  等到周淺易看完,舍友們大笑。

  「現在你知道你有多可惡了吧?」

  「眾兄弟今兒實實在在地告訴你,你就是這可惡的包廂服務員!」

  「不,你比他可惡多了,我們又沒大罵你!」

  「總該知道我們有多恨你了吧。」

  看著舍友們盯著自己,或埋怨或大笑或憤恨的樣子,周淺易困惑地問了一句:「這算什麼報復?」

  ……

  眾兄弟彼此對望了幾秒,接著全都默默了。

  同不懂何為偵探劇、何為懸念的人講這樣一個故事,的確,是他們的錯誤啊……

  從此以後,眾兄弟再不在他面前對此事進行抱怨,惹不起,咱躲得起。

  事實上,連周淺易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癖好,或許自己是急性子,做什麼事總是急於知道結局?或許,是因為有著「能提早知道結局」的條件,只需要隨手一翻,點一點,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呢?

  別人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要這樣做,之于周淺易,他同樣很難理解別人為什麼不這樣做。

  他是在很久很久之後,才想通的。

  佛洛德說,夢是願望達成的——那麼,對於周淺易來說,提前翻看結局,是每個急於求到結果的人的願望的達成。

  生活中,除了書或者影碟,還有什麼能夠讓我們跨越所有,直接過渡到最想得到結果那一站?

  你愛上一個人,想要付出所有,不惜犧牲一切,做出一系列感天動地的事情感動他,你不會想要回報?你不會介意他最終是否接受你的愛,同你甜蜜牽手?

  不想是假的。

  你大學畢業,歷經千辛萬苦得到一份從最底層做起的工作,你摩拳擦掌整天熬夜加班奮發圖強,你沒想過到底自己的能力會不會被領導賞識,給你更大空間繼而升職加薪?

  不想是假的。

  你看中幾隻專家極力推薦的潛力股,不惜投入自己的全部血本,每日每夜盯著電腦看曲線圖,眼睛都是綠的,你沒想過到底能漲到多少,自己可以賺到多少銀子?

  不想是假的。

  很想很想很想很想。

  可是你,無法跨越那一段歷程和時光,只能慢慢地癡癡地傻傻地等。

  周淺易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那樣的女生,使他,慢慢地,癡癡地,傻傻地,等。

  那晚苗言東聚會歸來,周淺易躺在床上,一直睡不著。腦海裡反復想著,一直是苗言東的話。

  「當時對她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一直不安。」

  「淺易是她的暗戀物件啊,心上人給自己帶來的打擊,會有多大的殺傷力……」

  「不要給她後來的生活帶來任何陰影……」

  自然而然地,想起白木珊 寫給自己的信。

  每週兩封的頻率,等到後來,已經積攢了足足有兩大紙箱的來信,被他像個寶貝似的堆在床底下,加了封條,看書複習時,沒有動力時,心煩時,煩躁時,焦慮時……不時翻出來看,它們有著不容忽視的力量,起著強心劑的作用,又像是掛在前方的胡蘿蔔,它們是周淺易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得知白木珊便是信中署名「左左」的女生,給周淺易帶來的衝擊著實不小。

  開始是憤怒,他一直以為左左是自己的初中同學,對左左的真實身份做過上千次上萬次的猜想,甚至拿著班級的合影照一張張排查。走在校園中,看到以前初中的女同學時,會暗地裡打量,琢磨……

  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她。

  那時的他,整日裡聽著苗言東講述白木珊的種種劣跡,校園並不大,到哪裡,都能遇到她。正值兄弟義氣排第一位的年紀,從未想過對苗言東的話進行分析,選擇了全盤相信,由此對這個看上去文靜、清秀的女生產生了極大的厭惡感。

  去班級的路上,相遇時不過兩三米的樣子,身邊的苗言東甚至用手指指著她大罵:「騷貨,沒人追她,就知道挑撥離間。」

  周淺易淡淡的目光瞄過去,看到逆著光的白木珊身體一僵,像是被巨石擊中般身體搖晃著,但她只是默默地站立了一會兒,接著便邁著從容的步伐,離開了,像是剛才苗言東用那麼狠毒的語言咒駡的,並不是她,而是不認識的路人。

  下了課間操,遠遠地看著白木珊走過來,苗言東對著周圍的哥們兒,手指指向她:「看到沒?就是那個騷娘兒們,也不知道安的什麼心,動不動就挑撥我和吳琪的關係……」

  「喲,她還有這本事呢。」

  「看不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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