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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她本以為會見到一個雍容華貴的老人家,一如尋常的官宦老太太一樣,沒想到,走上來的,竟是個身穿青衣、受持念珠的出家人,矮小瘦弱,身形猶如雛女,渾身散發著一種逼人的威嚴,即使是宓妃色這樣的美人,在她面前都絲毫不敢放肆,低眉斂目道:「娘,您何必親自來……」

  話還沒說完,孔老夫人已冷哼一聲,推開她逕自走了進來。宓妃色怔立在樓梯口,面對著跟她而來的大批侍婢,表情尷尬到了極點。

  孔老夫人走到床邊,萬俟兮連忙起身行禮道:「晚輩萬俟兮,見過太夫人。」

  孔老夫人連瞧也沒瞧他一眼,逕自取出手帕俯身為沈狐拭汗,一邊道:「孫大夫還沒來嗎?」

  宓妃色連忙答道:「已派人去請了。不過璿璣公子對醫術也頗為精通,讓他先給四兒看看……」

  孔老夫人再次打斷她,「一個外人,怎比得上自小為四兒看病的大夫?派人去催,告訴孫翱,如果他一盞茶時間還趕不過來的話,以後就都不用過來了。」

  一屋子下人頓時被嚇得各個表情緊張,冷汗直流。

  萬俟兮識趣地將床邊的位置讓給她,自己站到角落的楊木雕架旁,架上一盆吊蘭不畏嚴寒,絲毫不受房內氣氛影響,逕自燦爛地開放著。萬俟兮不禁對它多看了幾眼,發現架上還很粗糙地刻了一行小字:「可笑世人不解語,偏愛碧葉勝於花。」

  字體飛揚隨意,一看就是沈狐刻上去的。其下還有落款:「委屈花」。萬俟兮眼中閃過一抹異色。的確,世人喜歡蘭花,但大多數喜歡的僅僅是它的葉子,而不是真正喜歡它的花。蘭花若有知,必定是很委屈吧?沈狐……總是能看到別人所看不到的脆弱一面嗎?

  這時一家丁匆匆跑上樓來,氣喘吁吁道:「回、回太夫人,那個、孫孫大夫來不了了!」

  「什麼?」孔老夫人嗖地站了起來。

  「孫大夫那個遠嫁到蘇州的大女兒最近生了個男孫,他趕去喝喜酒了,他家人說沒十天半個月,是回不來的……」家丁說到最後,都快急哭了,沮喪道,「現在該怎麼辦?太夫人。」

  孔老夫人的臉已經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變得非常非常難看。

  宓妃色趁機道:「既然如此,那還是請璿璣公子……」

  孔老夫人朝萬俟兮看去,眼中盡是懷疑與輕視之色。萬俟兮朝她微微一笑,「有什麼我可以為您效勞的麼?太夫人。」

  孔老夫人不冷不熱地別過臉,道:「公子看上去挺年輕,真能救四兒麼……罷了,你就先說說,依你看,四兒得的是什麼病?」

  相對於她的無禮,萬俟兮的態度顯得更加溫文,非常乾脆地回答道:「中毒。」

  周圍起了一陣竊竊私語聲。

  孔老夫人吃驚道:「什麼?竟是中毒!居然有人敢在堂堂將軍府裡對我的孫兒下毒?!豈有此理!絕不能輕饒!那麼可知道是什麼毒嗎?」

  「薄幸草。」

  「薄幸草,這是什麼毒?」

  「是一種需要植入體內才會發作的毒,中毒者頃刻昏迷,先是渾身冰冷,繼而高燒不退,三日後斃命。宛如被情人拋棄的女子,陷於水深火熱、怨嗔哀怒之中,故以薄幸為名。」

  孔老夫人一眨不眨地直視著她道:「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晚輩不但知道這種毒,而且,恰好也知道它的解法。」此言一出,屋內人人一振,驚喜地望著她,便連孔老夫人也神情一變,失聲道:「當真?」

  萬俟兮點頭,怡然一笑道:「晚輩雖然不是專醫出身,也沒有從小就給四少看過病,但人命關天的事,還是不敢誇口的。現在,不知道太夫人是不是可以允許讓晚輩為四少治療了呢?」說完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孔老夫人眼中閃過一線尷尬,冷哼一聲,退後了幾步,讓出位置給她。

  宓妃色見萬俟兮竟敢拿太夫人之前的輕視之語還贈予她,使其難堪,又是驚訝又覺解氣,便朝她偷偷送去個佩服的眼色,萬俟兮回給她一個微笑,然後重新坐到床邊,解開沈狐的衣領。

  人人屏息觀望,正要看她接下去會怎麼做時,萬俟兮忽回頭道:「對了,我為人治病時最怕打擾,各位可以離開一下麼?待我將毒解完,再請你們進來。」

  孔老夫人的臉又難看了幾分,最後一言不發地扭頭噔噔噔下樓去了。

  宓妃色道:「那麼一切就拜託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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