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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萬俟兮淡淡一笑,不得不承認,他笑起來時非常好看,溫潤如水,輕逸如風,讓人覺得無論什麼時候看見這樣一個人在笑,都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然而,沈狐見了這樣的笑容,心裡只有一種想法,那就是,這個刺客要倒大黴了。

  果然,只見他輕輕揚眉,悠悠道:「你相信嗎?魚雖然小,但是在人與它身上同時割一刀,兩者死亡的速度,是一致的。」琉璃般華麗清朗的聲音帶著慢條斯理的語調說出最血腥的事情,輕描淡寫得如同只是在說明天天氣會很好,在場眾人只覺一股涼意從腳底心冒起——來了!來了!那種恐怖的感覺,又來了!

  紫衣刺客顯然也沒想到萬俟兮問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這個,一怔之後,又複冷靜,緊閉著嘴巴,既不回答是,也不回答不是。

  萬俟兮側過臉吩咐道:「來人,去廚房抓條魚來。」沈府一個家僕連忙應聲而去。

  他又轉向沈狐道:「四少似乎很喜歡打賭,那麼不如我們來賭一把,同時在魚和人身上割相等的一刀,你說,是魚先死,還是人先死?」

  沈狐想也不想便道:「我賭人先死。」

  見他答得如此果決,萬俟兮有些小小的驚訝,但很快道:「好,我選同時。如果我贏了,你要告訴我謝娉婷的真正死因。」

  「沒問題。如果我贏了,我要你——」沈狐唇角斜挑,半似調侃半似正經地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道:「穿、女、裝。」

  大廳裡頓時爆發出一片錯愕聲,連萬俟兮也始料不及,臉騰地紅了起來,眸中怒色飛閃而過,最後沉聲道:「那就開始吧。姥姥——」

  隨著這聲呼喚,蘇姥姥自偏廳匆匆走入,身後還帶了三個沈府侍婢,最後一個竟是掬影。第一個侍女端著一盆水,在姥姥的指示下放在紫衣刺客右手邊的地上;第二個侍女捧著一隻金絲纏繞的匣子;掬影則端著個盤子,盤上放著兩條絲巾與兩隻沙漏。

  蘇姥姥將那金絲匣子打開,裡面是一把寒光逼人的匕首,為了證實它的鋒利,她從盤中取過一條絲巾飄下,遇到匕首絲巾自動分為兩半,跌落於地。

  「這把匕首的名字叫冰片,因為當它劃過肌膚時,給人的感覺就如被冰片劃了一下,只有冷,而不會覺得痛苦。」蘇姥姥剛解釋完,魚也送到了。

  萬俟兮微微側過身,視線停佇在紫衣刺客臉上。

  蘇姥姥見一切就緒,便用匕首在魚尾上輕割一刀,同時掬影翻起其中一個沙漏。

  魚在盆中痛苦地彈來彈去,垂死掙扎,盆中的水變得越來越紅,水花四濺,本是平時很尋常可見的一幕,但於此刻卻變得格外觸目驚心,讓人忍不住戰慄。

  紫衣刺客的眼角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

  萬俟兮沒有放過他這個細微變化,揚了揚下巴。蘇姥姥看到後立刻朝紫衣刺客走過去,拉出他的右手,溫和地說道:「不用怕,我向你保證不會疼,真的,只是像被冰輕輕地劃了一下而已。」

  儘管紫衣刺客極力想表現得很冷靜,但脖子處的青筋還是不自覺地暴漲了起來。

  萬俟兮道:「現在開始,無論什麼時候你改變主意了,都可以喊停。」

  紫衣刺客咬牙,許久才答道:「不必廢話,老子可不是那兩個沒用的女人!別想從我嘴裡得到一丁點兒消息!」

  「很好,非常有骨氣,希望你能堅持到最後。」說完這句話後,萬俟兮便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十指交叉靜靜觀望。

  蘇姥姥取過另一條絲巾,把它系在紫衣刺客臉上,遮住了他的眼睛。

  沈狐眼中閃過一絲欽佩之色,此舉果然夠絕,如此一來,對方既可依稀看見蘇姥姥的動作,卻又根本看不清楚。要知道這種半清不楚的狀態,可遠比清楚明白或乾脆啥都看不見要可怕得多。因為它讓人看見了希望,但那希望卻又觸不可及。就好比在一個快餓死的人面前吃美味佳餚,讓他看見食物卻又吃不到,那種過程本身,就是一種極至的煎熬。看來萬俟一族的金字招牌果然不是假的,他們實在是比誰都懂得不只在身體上,還有心理上如何讓對方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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