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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你擋我的眼睛幹什麼?你那張臉就算不想給我看,我也都看了四個多小時了,你快把手放下。"

  我好歹是個美女,這張令人恐怖的臉當然不能讓他再看,我可不要他心靈上產生陰影。我環顧四周,在床頭看到了一隻放口罩的塑膠口袋,便輕輕地合上他的眼睛,從指縫裡確定了好久,見他沒有張開眼睛,這才小心翼翼地放下手。

  "你這動作太詭異了,怎麼像是在給死人閉眼睛。"他好脾氣地任我擺弄著,十分配合地讓我把一隻醫用口罩當成眼罩把他的眼睛罩住。

  "這回你滿意了吧,現在,我是盲的,你是啞的,我們該怎麼辦啊?"他半開玩笑地說著,聽了他的話,我沒來由地心裡一酸,便張開了一隻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

  現在,你是盲的,我是啞的,可是,我們從來沒有如此地靠近。

  他也輕輕地環抱著我的身子,過了好一會才慢吞吞地說:"其實,我覺得你應該把這張口罩罩在你自己的臉上,這樣子我們就會方便得多。"

  我終於聽從了他的建議,把口罩帶回了自己的臉上。

  這場暈倒讓我被判定在醫院查看三天,我覺得自己一點事都沒有,剛想申辯,程卓然已經決定這三天陪著我受刑。哼,又便宜那些花癡醫生和護士們了。從醫院辦公室回到病房,我從口袋裡掏出了電子記事本,把盤桓在頭腦裡一個晚上的問題寫了下來,然後舉給程卓然看。

  你昨天晚上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

  他掃了記事本一眼,不講話。

  你不會是在想要幫我出氣吧?對誰?丘絮嵐還是杜心兒?

  他淡淡地望著我,然後說:"你說呢?我兩個都不想放過。"

  我的心突地一下打了個寒戰,面前的他態度漠然,可是卻給我一種類似野獸受傷後的那種感覺。我的頭腦中飛快地閃過他曾做過的許多極端的事。為了給自己的母親發專輯,他可以娶自己並不愛的女人;專輯沒有銷路,他就把所有的貨品買回來,付之一炬;疼愛自己的弟弟,他不惜用金錢買斷人的感情;當別人要求他的幫助,他卻因為自己的一個不喜歡而讓一對相愛的人天各一方……在他的世界裡,他可以翻手為雲覆手成雨。

  程卓然,從原則上來講真是個很危險的人。他淡漠眼神中的冰冷,用不太恰當的比喻詞來形容,蠻像一個古代君主才會擁有的那種可以攻城掠池般的獨斷獨行。

  不過……他,好像真的很喜歡我。我,對於他,好像真的真的很重要呢。

  "嗯,你說呢?"他緩緩地再次重複了一遍,語氣沉穩而淡然,卻隱隱有種強勢的力量在裡邊。

  我連忙用力晃我的頭,晃掉腦中泛起的被他重視的那份沾沾自喜。杜心兒也罷了,我可不能讓他把丘絮嵐弄得星路慘澹。丘絮嵐是那種熱情而衝動的女孩,也許會因為一些我沒有經歷也無法理解的事情而做出一些不太光彩的事,可是,她是個善良的人。

  我拉他坐在椅子上,然後把記事本放在他的膝上,半蹲下來寫字,讓他可以第一時間看到我寫的字,聽到我心底的話。

  兩個都不放過?那是什麼意思啊,你怎麼可以說出這麼恐怖的話?其實她們也沒有做什麼,而且我失聲啦,唱不了歌,也不是因為她們。我才不在乎她們做了什麼呢。我去參加那個活動,去唱歌,只有一個理由,就是我知道熏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我是為了等待愛情才走上舞臺的,等待著你的愛情。現在多好啊,我等到了對不對?

  我仰著臉看他,他終於緩緩地點了點頭,可是眼中鬱結的寒意依然沒有消散。哎,他還真不是一般地難搞啊。

  你是因為聽我唱了兩首歌被感動的對不對?其實,那兩首歌是那個時候我唯一的擁有,逝去的親情和觸不到的愛。你知道嗎,我爸爸最喜歡的歌就是那首《布列瑟農》。當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常常坐在爸爸的膝頭上,聽他哼唱這首歌,他還給我講述他年輕時在北美的草原的事。他說他一定要帶著我看一看那片美麗的土地。在我高三畢業的那一年,他帶著我和我的母親去了。可是,我們租來的直升機卻突然出現故障,我們出事了。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了,只有我一個人。我能活下來,是一個奇跡,所以我要感恩,我要盡我所能幫到我可以幫的人。所以,請你一定一定不要為了我去傷害其他的人。就算她們傷害了我,她們做出了很不光彩的事,可是,我想我的父母一定不會希望奇跡般活下來的我,活著只是為了受罪,而應該寬恕。

  還有那首《落鴻如火》,你知道嗎,讓我聽到了愛,你也是無法割捨對不對?走了那麼多年,你一定很累吧?也會孤獨,那麼讓我們一起,就我們兩個人一起,為了愛而生活。好嗎?

  記事本很小,我寫下的字更小,而且可能是因為快要沒電的關係,字跡很淡。我擔心他沒有看清楚,便急切地仰頭看他的表情。

  然後,我呆住了。

  我看到有一滴很大的淚從他的腮邊落了下來。他也呆呆地望著我,眼中像是蒙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我連忙抬起手為他擦拭掉那顆淚。他突然像從夢中驚醒了一般,俯下身子在我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然後起身離開了。

  手中,緊緊地捏著我的電子記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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