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藍澄海(96)_項國托

九十六

　　「我可是只海豚。」我向他眨眨眼，微笑。

　　「預備——跳！」

　　我們撲通一頭紮入海中。我已經一年時間沒下過海，一碰到海水，感覺全身充滿奇異的力量。

　　我奮力掄動手臂向前遊去。激起的水浪在頭頂上方不停地起起落落。身後的呐喊聲使我熱情高漲。

　　「哎，澄海，我認輸了！」

　　陸銘在後面突然叫住我。

　　我停下轉過身看他。

　　「這才一百米吧。」

　　「你小子果然名不虛傳。」陸銘大口喘氣，邊說邊抹去臉上的水，然後豎起大拇指，「海豚！」

　　我笑笑。轉身繼續向前遊去。

　　「你去哪裡？」

　　「我想再遊一會。」

　　大概又遊了一百米，我感到筋疲力盡便停住。艇上的呐喊聲已聽不見，人都縮成小小的影子。陸銘的光頭在水面起伏，他正緩慢向我遊來。我四肢大伸，仰躺在水面上。微微細浪出聲地沖刷我的耳朵。我定定地看著蔚藍的天，想到身邊即是無盡的海洋，感覺整個世界都是藍的。

　　「嗚——嗚——唧——唧」

　　我耳邊忽然響起海豚的叫聲。

　　「海豚是最聰明的動物，會救落水的人，喜歡與人類嬉戲玩耍。」一次我和紀美到海洋公園看海豚表演。我們立即喜歡上這種善良、可愛得如同孩童的海洋動物。

　　「真不想走啊。想和它們生活在一起。」那天我們在海豚館磨磨蹭蹭不願離開，直到管理員再三驅趕我們才怏怏離去。

　　藍色越看越目眩，一股莫可名狀的孤獨感突然襲來。恍若被遺棄在空無一物的世界盡頭。

　　正想著海豚的叫聲，我這時聽到一陣微弱的聲音在呼喚我。那聲音似乎從海底傳上來。我被聲音吸引，緩緩沉入水中。這時太陽光線暗淡下來，波浪的聲音消失，海水覆沒了我的頭頂。透過泳鏡，我看到，半身以上的海水仍是藍色，愈往下，藍色逐漸變濃變暗，最後化成黑夜一樣的顏色。而微弱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

　　「澄海，是你嗎？」

　　「紀——美——」

　　「澄海，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甜甜沖我笑。

　　「紀美，你？」

　　我十分吃驚。紀美搖擺著金光粼粼的尾巴，輕盈地懸浮在我面前。她的身旁縈繞著一條小海豚。

　　「真好，在這裡見到你。」

　　我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她向我伸出手。甜美的微笑一如從前。

　　我緩緩伸出手。

　　「……那裡的海水不再是藍色，天空在那裡只成為回憶……」

　　「澄海！澄海！……」

　　一陣譁然的水聲響起，有人抓住我的手，抱住我的胸膛將我拉出水面。我嗆了好多口海水，全身疲乏無力，頭暈目眩，眼睛睜不開。我一路被拖著，直至躺在甲板上。

　　「澄海，醒醒……」

　　「可嚇死人。」

　　「是不是抽筋？」

　　「可能酒喝多了。」

　　「真危險啊。」

　　……

　　好一陣，我迷迷糊糊睜開眼，咳嗽了幾下。內心無比惆悵失落。凝目一看，天空仍是一片蔚藍。澄澈，沒有一絲浮雲。

　　[選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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