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瀾本嫁衣 | 上頁 下頁
三十二


  養一下傷。

  在三哥安排的酒店房間裡,阿蘭陪著她知道她醒來。喂了她一些持的,又輕輕揭開她的衣服,見到身上的傷大部分已經結痂,但有幾處已經化膿潰爛。知秋滿身瘡痍。面色如灰。全身只剩下骨骼的輪廓。

  知秋還躺在床上,終於有力氣開口,第一句話聲音細如蚊蟲,只道:我以為我已經死了。

  阿蘭坐在她身邊,眼神仍舊入蜥蜴般冷冷注視,猶疑著伸手撫她的臉。過了很久,阿蘭忽然掉了一滴淚,俯下身去緊緊抱著她,就此崩潰,在房間裡面放聲痛哭。淒厲如鬼。

  8

  幾日之後知秋已經能夠起身說話。阿蘭放下了她離去,臨走前只是輕聲言道:蘇琴姐,過去你恩寵我的,這次我都還清了。你以後好自為之。

  知秋慘然一笑,只是說,謝謝。

  三哥來看她,把她帶走。這一次由不得她跟不跟誰—世間沒有她容身之處。在三哥的床上,他將她衣服脫淨,看著她骷髏般瘦瘠的身體,滿目瘡痍,淡淡地笑了笑,說,你比我八歲的小女兒還要瘦。我挺想她,你就陪我躺著說說話吧。

  男子突然很疲倦,滅了燈,點上煙,在她身邊一點點地說話:……我十八歲去當兵……那時是在南京……天天走正步打拳……排長是河南人……動輒喜歡罵人……我也挨過不少老兵的揍……南京夏天那麼熱……洗澡堂是一池水……一堆人脫光了跳下去……五分鐘池水就變了顏色……軍營後面的樹林……有時候夜裡有男人在野合……後來部隊去抗洪搶險……我怕死怕苦……當了逃兵……回來之後無所事事……跟著大哥和父親做生意……那個時候被人騙了錢又惹了禍……欠了大筆債……有人來殺我們……散彈槍把我小弟打成了蜂窩……死得像鬼……我的頭中了彈……昏迷了不醒成了植物人……大哥還照料我……請保姆天天給我翻身晾曬……躺了八年皮膚都沒有潰爛……大哥很失望……說滿了十年就讓我死了算了……不知道為什麼第八年我又醒了過來……大哥已經東山再起……我跟著他繼續做事……現在終於好了……娶了女人生了孩子……

  知秋閉著眼睛聽著他低聲敘說,無力地問,那當年的仇家呢。

  他輕描淡寫地說,哦,他們……大哥早就把它們天南海北地找了回來……讓人綁到了我的工地上去……直接把他們丟在了混凝土攪拌機……打發得乾乾淨淨,蓋進了樓裡。那樓一直空置在那裡,附近人說它夜夜鬧鬼。

  知秋靜靜聽完說,你真是強,什麼都能夠擺平。我也多希望……

  他笑:其實道上有什麼黑白之分……誰強誰就是道。

  她跟了三哥一段日子,一樣是陪吃陪誰—淪落至此跟誰都一樣。三哥喜怒無常,時而疲倦冷靜,時而暴躁發狂,是個人來瘋—他極其喜歡當眾呵斥自己的女人:並不因為心中有氣,只不過是覺得呵斥女人很有面子。

  知秋摸清了他,便任由著他在人多的筵席上大發脾氣辱駡自己,自己低聲認罪迎合他—這不過是他的遊戲,世間千奇百怪,各種癖好無奇不有。眾目睽睽之下再難聽的話,知秋都恩能夠權當左耳進右耳出,夜裡照樣嬌滴滴伏在他身邊。三哥還未遇到如此懂他性情的女人,反倒對她相當寵愛。

  一段時日過去,她哄三哥哄得駕輕就熟,時機來了,她便說,三哥,我手下的一個小姐不聽話,我得教訓教訓,您給我安排幾個弟兄……幫幫忙嘛……

  三哥懶得過問,之說,由你去便是。

  知秋自從死裡逃生,不知立誓多少次要以牙還牙,而今終於做得到,找的是阿美的舊情郎把她騙了出來。冤冤相報,那夜又是一場鴻門宴,阿美略略喝醉,興奮得恰到好處,那個舊情郎徑直把她帶進了早早等候的車子裡。

  阿美上車,見到知秋—泛著紅暈的臉色頓時刷得用一下慘敗,酒全都醒了:在劫難逃,在劫難逃、

  但阿美也早已不是當年的雛樣,立刻就鎮定下來,一如既往,伶俐乖巧地叫:蘇琴姐。這麼久不見了……

  知秋一言不發,幾個男子便捂住了阿美的嘴,手腳都捆了起來。

  夜深闌靜,開車駛往四十公里之外的郊區。一片亂草叢生的廢棄工地上立著一棟空樓,陰森至極。男子七手八腳地把阿美扔下了車來。知秋撕掉了阿美嘴上的膠布,阿美手腳還捆著,蜷成一團,掙扎著貴起來,伏在知秋的腳前,砰砰砰地磕頭,蘇琴姐,發發慈悲,饒了我,饒了我……我不是故意……

  知秋站在那裡抬頭一望——此夜這麼靜,月光傾瀉,星辰疏落。世間寧靜祥和,照樣不過如此:有人歡喜有人落淚,愛橫情仇反反復複,生死最是無常。

  知秋輕輕說,阿美,當初你來我手下,我還記得你的模樣,見你可憐,我最疼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欠姐姐一輩子……姐姐饒了我……阿美又是一陣磕頭跪求。

  知秋一腳踩在她的嘴上讓她收了聲——

  你求我繞你!當初你怎麼不饒我!!!天地良心我可有一絲對不住你?!知秋崩潰,大聲吼叫,一腳狠踢她的胸口,阿美當下就倒地。

  你不過是皮賤嘴爛,害我至此的也不止是你,但奈何我收拾不了別人,殺不盡那幫狗養的禽獸,只抓得到你,只怪你是禍起之源,我不得不讓你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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