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瀾本嫁衣 | 上頁 下頁
三十一


  阿蘭遇到她,正是在一個冰會上。知秋喝醉了,見到阿蘭便撲過去說,阿蘭,阿蘭,我真的想你。話音未落她眼淚便落了下來,臉上的妝都花了,如同小丑一般滑稽。阿蘭鎮定不言,靜靜烤著錫紙吸了一口,感到死亡一般和緩的釋脫,就此任她抱著哭泣。

  那夜過去,天微微明瞭,知秋早已爛醉,伏在阿蘭身邊不省人事。阿蘭拍拍她的肩,說,醒醒了,該走了。知秋迷迷糊糊含混發出幾聲,她人還是昏的。阿蘭冷冷地笑,眼神仍然如冰冷蜥蜴,抽完一支煙,扶起知秋來,帶著她回去。一夜大雨,樹葉打落了一地,天地寧靜,她們踩著積水和落葉慢慢走,入夕陽下散步的老人。

  但誰又能否認她們還這樣的年輕。皺紋只不過是在心上。

  那日知秋在阿蘭的住處睡了一整天,醒來的時候又是黃昏,阿蘭正在煮皮蛋粥,電視機裡在放香港警匪片,聲音吵吵嚷嚷。她抽著煙,給知秋端了一碗滾燙的鮮粥來。

  知秋沒有胃口,面容慘澹發青,看著阿蘭的背影不說話。阿蘭兀自坐在床沿喝粥看電視,知秋頓覺心裡淒涼,俯下身去從背後抱著她。

  阿蘭,你可曾想過離開這裡。她突然問。

  阿蘭靜靜反問,去哪兒?

  知秋倔強地說,結婚。我要過相夫教子的生活。這個世界我終於膩了。

  阿蘭背對著她看電視,不由得笑了起來,結婚?你該不會真的以為你能夠回到平靜生活罷。

  知秋說,我覺得能。

  阿蘭不接話,沉默了很久,不急不慢地喝完了粥,她才回過頭來對知秋說,蘇琴姐,你可要小心。有人想要賺你的命了。

  知秋一笑而過,說,我們已經如此,誰不是在賺別人的命。

  阿蘭含義複雜地回敬一笑,不再多話。

  6

  過了兩日,徐老闆又叫她出來吃飯,邀請得盛情又殷勤,知秋本來就無事可做,爽快答應了下來。她不漢子道這是頓鴻門宴,吃得還十分痛快,阿美攬著徐老闆左右伺候,知秋喝高了以娘家人一般自居,一大桌人吃得熱熱鬧鬧。飯局完了徐老闆便說,走走走,我請客,你和阿美都跟我去溜幾趟……

  知秋連想都未想便跟著他們去了一個冰會。這裡以前沒有來過,他們上了單元樓,打開門,兩室一廳的地方,緊拉著窗簾,沒有一絲日光,只開了昏暗的燈,八個男子在吸毒,四仰八叉地躺著坐著,屋內煙霧繚繞如同地獄。見人進來,他們紛紛抬起頭,招呼徐老闆:大哥好。徐老闆和阿美引她進去,還客氣叫她在沙發上就座。知秋以為還可以一邊做生意一邊蹭吸,未料到她剛剛坐定,徐老闆便按住她,正反十幾個耳光劈頭蓋臉而來,摑得她兩眼昏花。

  婊子,你背地裡叫我豬玀,兌六十分的貨給我,把我當傻子玩,我看你是**翹到頭頂了。賤貨一個立什麼貞潔牌坊,今天我就把你送到這裡,和爺幾個慢慢消遣。

  她還痛得昏倒在沙發上爬不起來,徐老闆罵完便朝那幾個男子使了眼色,和阿美揚長而去,鐵門應聲關山。

  「十三個日夜的時間。整整十三個日夜。」

  許久許久之後,她才這樣緩緩地,在一個靜默如死的深夜告訴我,十三個日夜的時間,她被囚禁在這個沒有一絲日光的房間裡,八個吸毒亢奮的男子喪失人性禽獸不如,沒日沒夜地車侖.女幹她,做盡了不堪之事……又遭虐待:吸毒發狂的男子將玻璃冰壺敲碎,鋒利的玻璃直接插進她的大腿,溫熱鮮血淋漓而下。他們將她打昏,又用煙頭燙醒,身上到處是燙傷的水皰。她躺在地上,被當做麻袋一般踢來踢去,鼻青臉腫……男子的米青.液混合著她傷口的汩汩出血,緩緩流下。又給她注射海洛因,使她犯毒癮崩潰。她連慘叫都沒了力氣。

  在昏迷與醒來的間隙之間,她睜眼,閉眼,燈光便忽明忽暗,像是從生走到了死,又回到了生。在生與死之間,可以記得什麼呢。可以見得什麼呢。

  她這樣的暗啞,再也發不出聲音。靜靜伏在地上,如一只爬蟲,野獸還在林中咆哮,她入爬蟲一般靜靜蟄伏在地上,翻來覆去經受噩運般的蹂躪……此刻她卻竟然感受到了天主之子的受難。

  光在何處……光在何處……

  人間充滿憔悴和痛楚,我們罪孽深重,天主你可知道。

  要活下去,主說。

  我們的拯救,是要活下去。因為人間就是天堂,人間就是地獄,人間就是人間。

  ……人間就是無數人的活著。

  7

  阿蘭發覺自己被阿美和徐老闆盯了起來,便知道知秋已經遭了害。確認知秋失蹤之後,阿蘭為了救她,便偷偷去找三哥。三哥是新區最大的地頭蛇,那裡大半的酒店和海鮮城洗浴城都是他的,開發的樓盤無數,家裡又極有背景,勢力很大,無人敢得罪。她求三哥派幾個弟兄,去叫徐老闆放人。三哥與知秋曾有過幾次照面,也是陪過他喝酒。他還記得那個瘦弱的小女子。

  三哥答應了下來,叫了一個大兄弟去徐老闆那提人。那人替三哥出面,委婉地只是說以前大家喝酒時他看上了那個小女子,要打回去做馬子,請徐老闆看在三哥的面子上成全。

  徐老闆知道鬥不過,清醒過來也覺得事情做得太重,便帶他去領人。

  來人進屋,環視了一下,知秋赤身躺在角落,有幾個男子也是半裸。那人草草撿起兩件衣褲,扔給知秋叫她穿上。

  知秋被帶出來的時候,已經完全沒有了人形。她只隱約感到了人間的呃日光尚且還在,照耀了她 一瞬,又迅疾熄滅了。她又被陌生男子抱上了車,根本無力知道接下來等待她的又是什麼……

  那個弟兄把知秋送到了三哥那裡。這個男人看著知秋—她勉強睜開了一下眼睛,又閉上了,再無力氣。

  男人看著眼前這女孩子,皺了一下眉頭。吩咐說,找個房間,把阿蘭叫來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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