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戀愛在首爾 | 上頁 下頁
四八


  我走的那天,他去了機場,只是稍微晚了一步,害我絕望那麼長時間。其實世間事想來都拗不過一個巧字,有些東西好像已經眼見為實,誰能想來還有個中緣由。要是我脆弱點,或者運氣背點趕上飛機失事,豈不是要帶著遺憾怨恨進地獄。閉眼之前,心裡保不齊還能生出類似「我死之後,必為厲鬼」之類的誇張情緒——這也許就是大多數冤假錯案的源頭。

  只不過安帝啊,你也太衝動點了吧?我坐在車上,不停讓司機快點再快點。心裡七上八下,想的只有一件事,如果真有記者怎麼辦,他的事業如果出了意外,我不是成了千古罪人萬死不辭?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我決不容許。

  老天保佑,飛機晚點。大年裡,客運高峰還沒到,機場也沒什麼人。我晃來晃去,想著買本雜誌還是買盒煙來打發時間。反正還有半個小時,或者眯一會兒也好。今天也未免太累了,好容易緩過來的體力又經歷了一次大考驗。閉上眼睛,那些亂腦袋的事情又都冒出來了。安帝來了,但我們之間的問題並沒有解決……建遠又一次申明他不放棄,目光堅定,我壓力無限……碑的事不能再拖了,最好就這幾天去辦了,也了了心事……如果註定是寂寞的人,何苦要和命去爭……算了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就算我現在想得多具體多充分,考慮到一萬種可能,到時候也一定出現個一萬零一讓我措手不及。

  我最近好像只要一睡著,就連龍叫喚都聽不到。等到自然醒時,機場上還是空蕩蕩的,我身邊卻多了一個人——安帝。不用抬頭我就知道是他,只有靠在他肩膀上,我才會睡得那麼沉那麼安穩,我的心也才會柔軟到一擊即破,甚至只要他握住我的手,我就會有想流淚的衝動。於是我也不知道打哪兒來那麼多委屈,就在機場哭起來,他也不說什麼,任我把鼻涕眼淚抹在衣服上。後來廣播說有飛機到港,周圍又有接機的人走來走去,我才停止。還好沒人認出這個穿著一身黑衣的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王族」裡的安帝。我想起來自己是來打掩護,不讓他曝光的,拉起他就往外走,越走越快,最後跑起來。站在機場外面的空曠地裡,我忽然感覺以前那些浮躁孤獨懷疑全沒了,挺踏實的,又想就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轉頭看他,黑天墨鏡看不出什麼表情含義。我特誠懇地說:「安帝,以前是我不對。你可不可以把它們全忘了,當所有不愉快全沒發生過?」

  也許他根本沒聽到我的話,風呼呼地吹過,腦袋頂上還有飛機轟鳴,我的聲音和螞蟻叫喚沒區別。沒關係,反正我是說出來了,對自己有了交代。就算他還心存芥蒂,我也能問心無愧。

  把他安置在哪兒花了我不少心思。我家是不行,太簡陋,只有40平方米,衛生間也小得要命,加上大半年沒住人,被子都有黴味,床下的灰塵足有半寸,三個字概括一下就是「髒亂差」。自己勉強對付還談不上什麼挑剔嫌棄,要是把他帶去,保證我的形象刷地降到冰點。住酒店倒是個選擇,只怕人多眼雜,不定哪個眼尖的認出來,又是麻煩。我還強悍地考慮過把他發給建遠,那可純是大戶人家,三角鋼琴水晶吊燈,連打醋的瓶子都是瑪瑙的,給外賓參觀一下,長民族志氣。安琪直點我的腦門,你可真敢想。要是不怕出流血事件,你就這麼辦!這會兒她已經知道我們之間的瓜葛,只是還不知道安帝的具體工作,我對她說就是一般中產人家的子弟。她說這有什麼為難的,我還以為你糊弄來個首富公子呢,連家都不敢讓他去。怎麼,怕他看你出身貧苦就不要你了?我恨得不行,又無話可說,讓她這麼羞辱一下,我倒清醒了,家裡亂點就亂點,總比把他一個人扔到酒店要好,擱他那個彆扭性格,不定又聯想出什麼新花樣來,到時候更麻煩。

  如我所料,安帝進屋之後拿下墨鏡瞪大眼睛。「這是你家?」我點頭,心說這不是廢話嗎,不是我家,是別人家,我也得進得來啊。他四下看看,又看看我,忽然說,「看來還是成雪輝看人准,他說你一定是很不愛做家務的那種女孩。」我怒了,看來你是覺得我這不夠整潔,那好辦,你覺得哪裡乾淨就去哪住,給你萬豪賓館的電話,那兒整潔,保證床單每日一換。

  安帝無可奈何地看著我:「我也沒說什麼啊,沒說你這裡不好。是成雪輝說的。別生氣,我們回去一起找他算帳好不好?」

  我最受不了他用那種清澈見底的眼神看我,用文雅一點的話說,那眼裡是真的充滿了寵溺啊!我就是脾氣再壞,現在也成了泄了氣的皮球,只有讓人抻長捏短的份,沒有半點招架回手之力。

  進門沒到半個小時,安琪就闖過來,死活要見見傳說中的安帝,好在她英文不怎麼樣,除了你好、對不起、謝謝、再見外,就只會一個單詞一個單詞沒規律地蹦,別說安帝一頭霧水,就連牛津教授來了也聽不明白。所以,凡我是覺得正常的話,比如「你一直住在韓國嗎?」「你平時喜歡做什麼啊?」之類的,還幫她翻譯一下,那些她不懷好意吐露的我的糗事或者擺明瞭耍人的問題,我一概拒絕傳話。安琪面上笑容可掬,說的卻是「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啊」「你不知道吧恩亞上學的時候還帶領過大家集體翹課呢」,安帝聽到後不嚇壞才怪。據我的瞭解,對於韓國男人來說,不管他們是不是真從骨子裡欣賞那些傳統的穩重的不苟言笑的姑娘——她們太悶太無聊,他們比誰都清楚,所以像如熙這樣的才大受歡迎——但是初次見面,還是接受不了太張揚太自來熟的女孩。我是真的為安琪考慮,她一天到晚和陌生人打交道,早練成了一身過硬的交往本領,不管是誰,坐下來都能神侃兩鐘頭。平時自己並不覺得這樣不好,其實在外人眼裡,分明是精神病的一種。我踹了安琪一腳:「既然有朋自遠方來都給你樂乎成這樣,不請一頓好的也說不過去吧。」她裝單純,瞪兩大眼睛看著我:「難道不是你們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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