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屋子(76)_嬌無那

七十六

　　我愛你，姐姐，如同小時候一樣單純地愛著你，永遠這麼單純地愛著你。我打開郵箱，我很久沒打開這個郵箱了。收件箱裡有九封來信。全是衛閑寄來的！衛閑，這個任性的孩子，這個充滿活力的、有美好的肉體的女孩，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她了。她的信裡全是她拍戲的點點滴滴，這個孩子在慢慢成熟，點點滴滴的字裡行間，有對我的思念，如果她不是一個演員，那麼她會成為一個好作家。這個如白雲般輕盈的女孩，身上有一種動人的孩子和成熟女人混合的氣息。可是，我們不是同一類的人，我們之間的一切，早在海邊沙灘上最後的纏綿之時，已經畫上了句號。我有些惘然，關上了郵箱。再見，我曾經的小姑娘。手機響了，已經深夜十二點了，我知道，一定是楚楚打來的。以前她在法國的時候，深夜十二點正是我們開始聊天的時間。果然是她。納納，我現在必須見你！楚楚的聲音裡有一種懇求。不，楚楚，夜已經深了，你快點睡覺吧，明天我去找你。

　　好嗎？又是一個任性的女人，我的生命中，我遇到的全是任性的女人，包括我的姐姐，任性得讓我心碎。女人，也許就是一種任性的小動物。我一定要見你，我在你門口，我沒有離開過。我一直在回憶我認識你以後的所有事情，從那個夏日開始，在教室裡，點名的時候，歐楚！歐楚，這個我討厭的名字，在那一刹那，成為一種傳奇。我想起《情書》，同名同姓的人，是不是都會以悲劇結局？納納，我現在認認真真地對你說，我愛你。從那個老姑娘的嘴裡吐出歐楚這個名字，你應了一聲到，我回頭看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愛上你了。納納，你一直明白的，是不是？你一直明白我是愛你的。楚楚的聲音在深夜裡聽來，有夢境中的不真實感。楚楚，別任性了，回去吧，聽話。從下午六點，在門口一直待到深夜十二點，楚楚，你還讓不讓我活了？納納，你不出來，我會站到明天早上你出來。楚楚掛了電話。我知道她說到做到，就像她說要從法國回來見我一樣。我十七歲那一年，如果沒有歐藍，我是不是會愛上她呢？我問著自己，如果沒有歐藍，我是不是會愛上她，然後從姐姐的泥潭裡掙脫出來？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我無法確定我對姐姐的愛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無法自拔的，也許從七歲那年就開始了。

　　楚楚，畢竟在我十七歲的時候，給我帶來了很多溫暖的回憶。那個乖張的女孩，毫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接近我，成為我除了姐姐以外的第一個模特，第一個我看到的全裸的女體，第一次讓我感到了震撼。我承認，我在看見她的身體的那一瞬間，是愛上她了。可是，歐藍告訴我的一些事，讓我不敢對她有絲毫的冒犯。那樣的話，她一定會以為因為她的名聲不好，我才這麼肆無忌憚。我不能那麼做，我知道這個女孩是愛我的，我在她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種渴望，尤其是在我觸摸著她的身體的時候，她的戰慄是多麼的美妙。楚楚，那一刻，我們都克制了自己。可是，她臨別時候的吻，是多麼讓我窒息。那吻裡，有無望，有救贖，讓我幾乎發狂。歐藍，是的，歐藍，她的身體一樣美麗，可是我在觸摸她的時候，並沒有感到觸摸楚楚的身體時的絕望。當她的手把我的手按在她的胸上的時候，當她的眼睛流露出欲望的時候，我忽然生出了一種毀滅一切的強烈願望。對，毀滅一切，就是那感覺，我瘋一般地把她推倒在地上。

　　我知道，她倒在地上的時候，我跟楚楚之間的一切都已經完了，完了。我告別我的處男時代，是在歐藍身上。當我從她的身上跳起來的時候，我感覺到了骯髒，就是這感覺，我感覺到了骯髒，我覺得我對不起姐姐，也對不起楚楚。我沖進衛生間，沒命地沖洗著身上黏糊糊的液體，這液體讓我沮喪。我對著鏡子發誓，以後絕不再見歐藍！姐姐好像聽到了我發誓，第二天，我們離開了那個城市。命運是多麼玄妙的東西。多年以後，我再次遇到了一切我不應該再碰到的人，歐藍、楚楚，還有龍龍。我知道，命運是不可抗拒的！既然不可抗拒，我只有接受它。我站起來，從衣櫃裡鑽過去，來到姐姐的身邊，給她翻了一個身，為她不輕不重地捶了一下身體。在淡橘色的燈光下，姐姐的眼睛突然睜開了，茫然地看著我。我在這親愛的眼睛上輕輕地吻了一下，低聲道：姐姐，你放心，沒有人能分開我們，沒有人，楚楚也不行。楚楚站在門外。我隨手關上了門。納納，讓我進去！楚楚看著我，像要把我看透。楚楚，你如何能把一切看透。不要逼我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我靜靜地站在她面前。你的房子裡到底有什麼秘密？納納，我發誓，我一定要弄清楚。

　　我愛你，就算你是個吸血伯爵。楚楚咬著牙說。我笑了，她們真不愧是姐妹倆，歐藍也說過吸血伯爵這個詞，難道我看上去真的像一個吸血伯爵嗎？你這是逼我逃離這個城市。我說，楚楚，你聽著，很多事，你不需要弄清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傷害別人。你不希望傷害我，對不對？我看著她的眼睛。楚楚露出瘋狂的神色，納納，我不會讓你再次消失，絕不。她撲上來，緊緊地抱住我，抬起眼睛，眼睛裡燃燒著可以燒毀一切的光芒，納納，我們結婚。結婚？納納，無論是什麼事，讓我幫你。無論是什麼，你就算是殺了人，把屍體藏在衣櫃裡，我也幫你一起想辦法。你知道嗎，十年前我就發過誓，除了你，納納，我不會接受任何男人。她在想什麼，屍體？簡直瘋了。我的心一跳，屍體，衣櫃，上帝，這冥冥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楚楚一語道破。我想推開她，可是她把我抱得更緊了，仰著頭，含糊地低聲道：納納，吻我。我像被催眠了一樣，低下了頭，嘴唇堵住了她的嘴唇。戰慄從我的身體深處傳上來，我瘋狂地、絕望地吻著她。楚楚的身子在我的懷裡發軟，她也瘋狂地絕望地回吻著我，夜色使人如此軟弱而不顧一切！楚楚推開我，眼神如清水，納納，你是愛我的，對吧？你是愛我的！不，楚楚，傻姑娘，我這輩子除了姐姐，誰也不愛。我心中狂喊。謝謝你，納納。楚楚轉過身子，很快地消失在花壇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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