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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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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歐楚回答。納納,不用騙我,你有事,這事一直極度困擾你,我說得對嗎?為什麼不說出來,有人分擔會好受得多。相信我,不說出來你會難受,我也一樣難受。楚楚乾脆單刀直入。真的沒事,你別瞎想。歐楚盯著前方。那好,我跟你一起回家。楚楚看著路邊被風吹得左搖右擺的樹,因為聽不到聲音,感覺很怪異。她在心裡暗暗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到歐楚住的地方看一看,歐楚一定有什麼秘密,這個秘密跟他住的地方有關。不行。歐楚的聲音一下變得堅硬而冷。楚楚堅決地說:如果我一定要去呢?一個受過法國文化四年薰陶的人,不會這麼無理地打擾一個人的私人空間。歐楚說。楚楚哈哈大笑起來,上哪兒去找一個比這更好的拒絕方法呢?歐楚真是個聰明無比的男人。她笑完,伸出右手,用食指在歐楚的額角畫過,說:納納,我像十年前一樣愛你,沒有更愛你,十年前已經達到了頂峰,再也不可能有人比我更愛你了。歐楚的嘴角微微一挑,好像是笑了一下,他正要說話,忽然,楚楚驚叫了一聲:前面好像出事了! 不錯,前面五百米左右的路中間,停著一輛紅色的車,幾個人在車的左側,有蹲著的,有彎著腰的,有劇烈地做著手勢的,他們的目光都投在路中間的地上。撞著人了。歐楚沉聲道,加快速度,在那輛車的旁邊停了下來。需要幫忙嗎?歐楚跳下車,大聲問道。楚楚也跟著他跳下來,向那群人走去。啊——楚楚低呼起來,連忙掩住了嘴巴。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全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已經昏了過去,粗糙的路面上,血滲了進去,變成了暗黑色。快把他抬上車——送醫院,求求你們——快點啊!救救我的兒子!他才十六歲!求求你們了!小南,小南,你醒醒,醒醒!看媽媽一眼,小南!就看媽媽一眼!一個中年女人跪在男孩身邊,不住地拍打著男孩的臉,痛哭流涕。 一個男人剛剛打了120。已經有三個人上前,要搬動男孩的身體。別動他!歐楚一個箭步上前,阻止了那三個人,如果他的脊柱受傷,隨便搬運會增加受傷脊柱的彎曲度,使失去脊柱保護的脊髓受到損傷,造成截癱,嚴重的還會因為高位頸髓損傷,導致呼吸功能喪失而立即死亡。那三人被歐楚一番很專業的話給鎮住了,回頭看著他,那應該怎麼辦?歐楚沒有回答,他單膝跪在男孩身邊,看看男孩的胸膛,已經沒有任何起伏了。他把手掌心貼在病人的鼻腔前,沒有氣流進出,他的呼吸已經停止,必須馬上做人工呼吸。歐楚冷靜地說。你是醫生吧!救救我的兒子!中年女人好像抓到救命稻草,大聲哭叫。你冷靜點。別影響了救你孩子。楚楚拍拍女人的肩膀,女人立即停止了哭叫。不管歐楚是不是醫生,看他一副訓練有素的樣子,在場的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氣。楚楚,幫我個忙,把他面朝上地翻過來。歐楚叫道,楚楚毫不猶豫地蹲了下來,把雙手放在男孩流著血的肩上,跟歐楚一起慢慢地把男孩翻轉過來。 歐楚把男孩的衣領解開,把手伸入男孩吐滿白沫的口腔中,掏出一團發黑的凝固的血塊。他微微皺了一個眉頭,拿出一張紙巾把男孩口中的分泌物擦乾淨。歐楚俊美的臉很凝重,這使他看上去更動人了。他把左手掌按在男孩的前額上,修長白淨的食指和中指緊緊捏著男孩的鼻翼,右手食指和中指抬起男孩尖瘦的下頜。歐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附下身子,毫不遲疑地把嘴巴貼近男孩的嘴巴,往男孩的口裡吹了長長的一口氣,眼睛注視著男孩的胸部,看著男孩的胸部慢慢隆起。然後,歐楚放鬆捏著男孩鼻翼的手指,使男孩能夠從鼻孔呼氣,他探了探男孩的鼻孔,又開始吸氣,附下身子,往男孩口中吹氣。 再進行下一次吹氣,反反復複。風呼呼地吹著,大家靜靜地看著這個長得異常漂亮的年輕男人嫺熟地給男孩做人工呼吸,誰也不敢說一句話,大家都被這一幕吸引了。這場面,悲劇色彩忽然變淡了,甚至可以說有些迷人。楚楚看著歐楚的額頭沁出細細的汗珠,她把手放在男孩的胸膛上,驚喜地叫起來:他有心跳了!啊——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把手按在胸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中年女人的眼睛裡流露出狂喜,她想撲到歐楚的腳下,給他磕頭,磕一萬個也願意,可她不敢驚動還在給兒子做人工呼吸的歐楚。他的頭部和四肢都在不停地流血,怎麼辦?楚楚著急地問歐楚。歐楚抬起頭,吩咐道:要一個人在他流血的那一側,對準下頜,在耳屏上前方一點五釐米的地方,用拇指壓住動脈,再用一根帶子捆在身上靠近心房的地方,每綁一小時放鬆五分鐘。楚楚給男孩止頭部的血,一個男人趕緊拿來帶子,把男孩捆好。下雨了!楚楚說,雨點已經滴到了她的身上,大家抬起頭望望天,不由得皺起眉頭。怎麼辦啊?男孩的母親帶著哭腔。正在這時,傳來了急救車的聲音。謝天謝地!楚楚不由得在胸口上畫了一個十字。 2 後來楚楚問歐楚,怎麼像個醫生那麼嫺熟而鎮定地救了那個出了車禍的男孩,真看不出來,一點也看不出來。我有醫護資格證。歐楚沉默了一下,說。真奇怪,你怎麼會有那玩意?楚楚看著這個謎一樣的漂亮男人。歐楚沒有回答她。楚楚沒有再問,她的納納已經不是十年前的納納了,更俊美了,更憂鬱了,她時時從他的身上聞到悲傷的味道。對,是悲傷這個詞。可是這悲傷裡卻有一種隱約的幸福,楚楚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有幸福,也許只有悲傷。這個男人,他為什麼如此悲傷?杜鏡明從車上走下來,他回身對車裡的歐藍說:別擔心,歐藍,我只是問他一件事。歐楚一隻手插在褲袋裡,微微斜著身子,半靠在車門上。如果換了別人,這個姿勢會讓人有做作的感覺。可是歐楚不一樣,好像他天生就應該用這個姿勢站著一樣,再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賞心悅目的了。這種賞心悅目激起了杜鏡明更大的憎恨。 對,是憎恨,只有這個詞才能形容杜鏡明此時的心情。他一步一步地朝歐楚走過來,眼睛緊緊地盯著歐楚的眼睛,如果他的眼睛能射出炸彈來,自己和歐楚的車早就爆炸一千次了。兩個男人虎視眈眈地對視了一會兒,歐藍在車裡看著他們,眼睛露出迷惑。她的墳墓在哪裡?杜鏡明咬牙切齒地問,咬牙切齒地疼。六年過去了,任何有關歐齊的回憶和念頭都會讓他痛徹心扉。那種痛在血液裡流淌,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無法抑制。歐楚的眼睛像深海,完全沒有光線,可是並不黑暗,有奇怪的磷光在黑暗中浮動。他就用這種眼神看著杜鏡明,我不會告訴你!該死的!杜鏡明的心口先是一堵,忽然像有什麼東西在裡面忽然爆炸,轟的一聲,一股火焰噴了出來。他分不清那是憤怒還是痛苦,他只覺得自己被炸碎了。他上前一步,抓住了歐楚的衣領,快告訴我!你這畜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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