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屋子(47)_嬌無那

四十七

　　歐楚的辦公室裝修很簡潔，除了一張大大的辦公桌，一把寬大的轉椅，一台電腦之外，就是兩盆極大極高極茂盛的綠色植物盆景了。工作室的員工們曾經提出過建議，讓歐楚把自己的辦公室搬到樓下，免得有什麼事上下跑來跑去的不方便，可歐楚一笑置之，他的辦公室還是在樓上，也不需要助理，一個人跟塑膠模特待在一起。所有的人都覺得他們的老闆有些怪，甚至有些神秘。他很安靜，甚至有些陰森森的樣子，除了必須說的話，從來不肯多說一句。他很少在辦公室待著，一般都在家裡，設計交給張設計師，設計好了把圖紙傳給他過目、修改，然後再傳到張設計師的電腦。他晚上從來不出去應酬，哪怕是工作室的大客戶，也都是專案經理去招呼。他對女裝設計有驚人的觸覺，曾經用幾款女裝讓兩個瀕臨倒閉的大服裝廠起死回生;成功地策劃了兩個品牌女裝，以驚人的速度站穩腳跟，並迅速佔領了市場很大的份額;去年開始了個性定做服裝項目後，他很快成為藝術界特立獨行的女人和演藝界女人以及一些高級女白領和富姐的寵兒。歐總俊美得讓每個人驚為天人，大歎：上帝！原來這世上有如此美貌的男人！可是他卻好像沒有正式的女朋友，他身邊不缺乏漂亮得讓人炫目的女人，可大都是他的模特，或者是一些戴著能遮住半張臉的太陽眼鏡神秘的女人，應該是演藝界的女人。這些各種各樣的女人也覺得歐楚奇怪，他從來不帶女人回家，而更奇怪的是，他在另一個地方租了兩間房子，一間作為畫室，一間作為休息室，這休息室的床上，自然躺過各式各樣的女人，說不清這些女人是先成為他的模特後才跟他做愛，還是先跟他做過愛後才變成他的模特。總而言之，歐楚是個神秘的人。歐總，有位元小姐需要服裝個性定做服務。前臺小姐趙雲衣打來電話。讓小張給她設計。歐楚有些乏，每一下呼吸都很深長，睡眠不足的典型表現。她點名要你給她設計。趙雲衣清脆的聲音倒很提神。帶她上來吧。歐楚放下電話。樓梯響了起來，歐楚覺得有些奇怪，好像只聽到了一個人的腳步聲，隔了一會，才聽到了另一個很輕很輕的腳步聲，腳步聲在門口停下，篤篤篤的敲門聲後，趙雲衣推門進來。衛閑像一片白雲一樣飄進來。衛閑幾乎成了歐楚的女朋友，她應該是目前為止，在歐楚身邊待的時間最長的女人。她是一個還在讀電影學院表演系的學生，一個電視劇的導演去學校選演員，在眾多美麗的女生中，她被一眼挑了出來，演女二號。劇組在這個城市取景，衛閑不滿意劇中的一件衣服，經劇組中一個李姓攝影師介紹，衛閑就找到了歐楚，一見到歐楚，衛閑才明白為什麼李攝影師說到歐楚這個名字的時候對她嘿嘿壞笑。用她自己的話說，她第一次踏進辦公室大門，全身的血都從腳底刷地流走了，心中狂喜地尖叫，身為一個女孩，誰沒有在夢中見過這麼一個把全世界美男的優點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的白馬王子？！她以為跟自己拍對手戲的男星阮黎明已經帥得一塌糊塗了，帥得前無古人了，跟歐楚一比，阮黎明簡直就像賈寶玉所說的——一團爛泥而已。沒有任何女人能抗拒歐楚！天啊，歐楚，上天派你來，是為了讓女人的世界大亂的！在歐楚的那輛別克上，當歐楚看起來漫不經心地摟住衛閑的纖腰的時候，衛閑一陣戰慄，根本毫無防線可言，她軟軟地倒在歐楚身上，軟軟地說。因為是通過在學校被導演挑中這種管道出道，衛閑基本上還沒有被演藝界烏七八糟的空氣沾染。不過歐楚知道，很快，衛閑就會變成一個為了爭取主演一部電視劇而不擇手段，為了炒作不惜不斷地鬧緋聞爭取出位，私生活一團糟的庸俗女星。趁著她還沒變成那樣的人，好好享受吧。衛閑自然也成為歐楚的人體模特，她不愧是表演系的高才生，姿勢擺得極優美。嚴格來說，她並不十分美，可是她的膚色極好，羊脂玉一般，微黃半透明，玲瓏的五官有著讓人十分愛憐的俏麗和柔弱，她的身材也稍微顯得單薄，不過有一種很純粹的美感。

　　歐楚擲下畫筆，把衛閑橫抱起來，扔在地上。她的身體極軟，仿佛隨時會像棉花糖一樣融化掉，有時候歐楚有跟空氣做愛的感覺。你跟每一個當你人體模特的人上床嗎？激情過後，衛閑抱著雙膝，坐在地上問他。不。歐楚坐在沙發上，他不像電影電視或者小說上一樣，做愛之後，會情意綿綿地抱著女人，吻著她的鬢髮，柔聲對她說些意猶未盡的情話。他不，他一離開女人的身體，就會感到一陣黏糊糊的厭惡。這種厭惡感會讓他立刻去沖洗身子，然後躲得遠遠地坐下，表情變得冷漠，聲音變得冷淡。因為他這個習慣，很多女人跟他只做一次，就傷心地離開，而歐楚通常是淡淡地看著女人消失的背影，無動於衷，這一個走了，下一個很快會出現，這世界不缺乏女人，他更不會缺乏女人。衛閑是唯一一個不對他這種做愛後的冷漠做出相應傷心反應的人，所以，她才能成為歐楚時間比較長的女人。哦。衛閑有些意外。通常我們在地板上做。歐楚說。衛閑哈哈大笑起來，她知道自己在用笑聲來掩飾自己的嫉妒，她不能讓歐楚看到她的嫉妒，歐楚討厭過分打擾他的生活的女人。這一點，在第一次做愛後，她就敏銳地感覺到了，但是她不動聲色。這樣的男人，如果你還想跟他在一起的話，聰明的做法是感覺放遲鈍點，再遲鈍點。畫室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一個絕對充滿致命誘惑的地方，高高低低的畫架，完成的和未完成的畫，狂亂的色彩，酸澀的顏料味道，牆上一道道塗鴉痕跡，窗外透進來曖昧的光線，使這裡有浪漫至死的氛圍，有讓人情欲勃發的力量。我一半是委身給你，一半是委身給這間性感的畫室了。衛閑總是這麼說。歐楚只是笑笑，女人，永遠是這麼喜歡胡思亂想，如果這性感的畫室裡住著一頭黑熊，你恐怕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吧？衛閑的手機響了，她的手機總是忙得不行。是劇組的副導演，說劇本有改動，要她馬上回去。衛閑穿上衣服，走過去，摸摸歐楚的臉，歐楚，你知道嗎，我每次是這麼捨不得離開你。她這孩子氣的話使歐楚有一絲內疚，她其實還是一個孩子。

　　3

　　這些天整個工作室都忙翻了天，忙著給一個服裝廠做一個整季女裝產品策劃，雖然有幾個設計師在忙碌，歐楚還是不太放心，親自過問著每一個細節的操作。儘管這樣，歐楚也極少在辦公室待著，他還是老樣子，在家裡遙控著一切設計。週六，終於把這一套策劃弄得差不多了，歐楚把一些收尾的工作交給了總設計師小張，忽然想起兩個星期都沒有去看小沙子了。她一定很難過吧。歐楚急忙打了一個電話給衛閑，告訴她今天不能帶她去海邊玩了，改天再去。衛閑什麼也沒問，她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孩子，歐楚輕微地歎了一口氣。王阿姨牽著小沙子的手走出來，這個小女孩急切地四處張望著，看見了歐楚，她的眼睛亮了起來，掙脫王阿姨的手，驚喜地向他張開手撲過來，歐哥哥！她叫歐哥哥的時候，歐和哥哥之間總是稍稍停一下，聽起來就像是喔，哥哥。這樣的稱呼有令人心軟的歡喜和親切。歐楚半蹲下來，把小沙子抱起來，然後猛地站起來，笑著把她舉到半空中，小沙子一點也不害怕，咯咯咯不停地快活地笑著。歐哥哥，你怎麼上個星期六沒有來看我，你說話不算數。小沙子忽然停止了歡笑。歐楚把小沙子放下來，露出歉意來，小沙子，歐哥哥上星期太忙了。歐哥哥給你賠罪。他從車上拿下一個很大的布娃娃，黃黃的頭髮紮成小辮子，穿著格子連衣裙，眼睛很大，小嘴巴張開著，好像在說話。他把布娃娃朝小沙子晃了晃，模仿著孩子的聲音，怪聲怪氣地說：小沙子，我是麗麗，我替歐哥哥給你賠罪來了，以後，我就是你的好朋友了。小沙子歡叫一聲，接過麗麗，喜愛地說：哇，麗麗比我還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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