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到荼蘼春色盡(32)_畢畢

三十二

　　宋品禛微笑著對陳夫人道："我喜歡她這樣打扮，俏皮得象誤墜塵世的精靈。"

　　他居然在外人面前毫不掩飾他的欣賞,宋恩慈微微笑地望著。

　　陳夫人尷尬地慌與身旁宋恩慈低言幾句，悻悻然走開。　

　　原來灰姑娘從來都有王子拯救，她白操了心，宋恩慈欲轉身離去，卻聽見他說："你不要鬧了，她和你們不同。"

　　這話刺耳異常，他還從未在言語上如此刻薄她，宋恩慈詫異得轉過身，原本掛在宋品禛眼角眉梢的笑意在瞥到她後瞬間隱去，眼中徒添三分無奈，二分惱怒，難道他以為？

　　望著他嚴峻的眼神，宋恩慈試圖解釋，猶疑片刻，還是噤聲，揶揄道："很抱歉，你的佳人忘了一點，對我們來說，幾多萬的華服和買幾百元一本的書是沒有區別的，只不過是都喜歡都需要，恰巧，也都負擔得起而已。大衛杜夫說：用歡愉充實人生，用品質圍繞自己，偶爾用純粹的奢侈縱容一下自己，這就是美好生活的化身。"

　　宋恩慈一身亮黑塔夫綢，胸前層層疊疊蕾絲，宛若悄然綻放的花，裸背，後身的曲線直開到腰際，斜斜收成V字，將鑽石項鍊纏著烏黑鬈髮，松松盤起，鑽石若隱若現，閃著北極光的幻彩。火焰紅唇，裸露的皮膚光潔閃亮如絲緞，背像鉛筆般筆挺，身線如花瓶般曲折，又如骨瓷薄到半透明，一點浪漫，一點俏皮，一點旖旎，一點熱烈。

　　只是因再愛不到，才會還想愛嗎？不，不，宋恩慈很肯定，對他並不是。"這也是我的生活態度，所以如果我們讓她感到傷害，那麼請你為她造座玻璃房。"她回首微微一笑，莞若拉斐爾筆下的天使般美麗。

　　宋恩慈轉身拉住尋來的卡卡走去舞池，輕踮下腳，踏上音樂節拍，輕盈曼妙地扭起腰肢，舞出萬千花樣。

　　一曲既停，卡卡不禁鼓掌。

　　音樂再度響起，卡卡緊張地摟住她腰肢，近些，再近些，兩人緊貼著身子，水乳交融般溶為一體。他們跳得心無旁鶩，跳得酣暢淋漓。

　　該刹那，卡卡忘記置身舞池，有千萬隻眼睛看住他，緊閉雙目，縱情享受。

　　這是最好的季節，最美的夜晚，這是衣香鬢影、輕歌曼舞的美妙時光。

　　宋品禛站在遠處的陰影裡，靜靜地望著這一幕，不知怎的，聽在他耳裡，每個音符，都在流淚。

　　他覺得自己像是河堤，自以為壘得厚厚，可只需她一次洪流便能輕易擊垮，叫他手忙腳亂狼狽得四處尋土添沙試圖攔堵。眼前全是方才她回首望他，黑眼睛裡充滿了不被瞭解的悲哀。

　　那時她並不肯走，號啕大哭，眼淚鼻涕都糊在他肩膀上，聲聲說："禛，禛，你不要趕我走，我愛你，很愛很愛，我不要離開你！"她的眼淚，一直流進了他的心裡。縱有萬般無奈、痛楚、不舍，可，最後，他還是橫下心，作了決定。

　　記憶，已如生根的蔓藤，緊緊纏繞在腦海中。

　　音樂聲停，卡卡睜開眼，貪婪地抱怨："安琪，為什麼你不能真是我女友？我愛你。"

　　宋恩慈一怔，隨即嗤一聲笑出聲來。

　　這樣的話，開頭的時候總是很好聽。

　　"你的愛太多。"她譏嘲道，忽然覺得非常非常疲倦，這一刻，只想回家。

　　她輕輕說："我出去透會氣。"　

　　卡卡笑著轉過了舞步，他跳得興起，頭髮濕漉漉的，蘭色的眼睛一閃一閃，異常的孩子氣。

　　宋恩慈走去外面，露天長廊上三三兩兩散著人，她一直向花園深處走去。

　　今夜星光燦爛，身旁歌舞昇平，宋恩慈卻只覺得寂寞，脫下鞋，呆呆坐著。

　　一扇通向花園的長窗敞開，卡卡探頭望去，依稀見她獨坐在長椅上，四周花繁葉茂，不知怎地，襯得她越加孤寞。他從未見過更寂寥的背影。

　　一陣風來，木犀紛紛墜落在宋恩慈四周，金色香雨沁人心脾。

　　卡卡走過去，替她拂落："你看上去就像個小仙子。"

　　"可我的小仙子，為什麼你這樣憂傷？有時，我真不敢久久望著你，我怕忍不住會和你一樣傷心。"他在她身邊蹲下，握著她的手，輕吻了下。

　　"不，我不憂傷，明天的太陽總會升起，我為什麼要憂傷？"宋恩慈忽然微微一笑，那神情又說不出的柔媚。

　　月色如銀，木犀幽香陣陣，隱隱樂聲。

　　他突然道："我知道，你愛他。"

　　宋恩慈神情詫異極了。

　　卡卡了然地笑了："你以為你們國人歷史悠久，動不動就是老子、孔子的，內心複雜，思想深奧難懂？不，安琪，你的七情六欲都清清楚楚的寫在你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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