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少年(23)_彭湃

二十三

　　「那麼，景虹同學，回見。」

　　女孩利索地關上房門。外面馬上傳來了收拾東西的乒乓聲響，直到幾分鐘後防盜門被狠狠帶上，偌大的房間才安靜下來。

　　我將放著所有家當的破舊旅行包放下來，掏出一張照片來看了看。是一張泛黃的黑白照，大概拍於80年代，上面有四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他們正拿著一個獎盃對著鏡頭開心地笑。而其中一位戴著墨鏡，胸前掛著吉他的略微發福的胖子，則是我要找的人。他是這個樂隊的隊長，並有一個外號叫「老貓」，除此以外，我對他一無所知。

　　困意很快襲來。我安靜地躺在了柔軟的床單上，C城喧囂的外表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徹底寧靜。多想告訴全世界，背著秘密流浪是件多麼累人的事啊。不過誰又會聽我傾訴呢，我快要忘了朋友這檔東西除了逢年過節時群發個短信還可以用來幹嘛。

　　柳絮南。柳絮南。

　　意識遊移的邊際，腦海中又出現了她的模樣，這才發現，由於一直被她強悍的氣場所震懾，至今還沒跟她道謝呢。我葉景虹可是一個非常有禮貌有素質的新時代的花朵啊，雖然高中畢業證還扣在萬惡的班主任手中。不行不行，回頭一定得補上。

　　這樣想著，慢慢合上了眼。

　　三

　　睜眼後，我看到的是一雙大到嚇人的黑色瞳仁，它如同一雙高度精密的監視儀般目不轉睛地打量著我。接著，我看到了一個在懸在半空的腦袋。雖然這張臉蛋比洋娃娃還可愛，但當它只作為一個單獨的個體存在時，情況複雜多了。

　　「啊！鬼啊！……」

　　無疑，我被嚇到了，大叫一聲詐屍般地滾下了床。

　　「哈哈，絮南姐，他醒了……」女孩興奮地拍著手，站起身來。金色的大波浪卷髮，略帶嬰兒肥的粉紅臉蛋，穿著一件小熊維尼的松垮睡衣，不停地眨巴著那雙無辜的大眼睛肆無忌憚地盯著我，翹起的嘴角更增添了幾分可愛。

　　「你，你是誰？」

　　「我叫雨嘉，是絮南姐的好朋友。」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裡本來就是我的房間啊！你都霸佔一天一夜了，害我昨晚都睡沙發的。」她撅起了嘴，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此情此景，換上任何一個發育成熟審美正常的男人都會為之動容。但是，不對！以我犀利的觀察，我明明發現她在裝可憐的同時正將手裡的東西往身後藏去。

　　「那是什麼！給我看下。」我要求道。

　　「沒，沒什麼。」她露出馬腳後立馬慌了，跑出了房間。

　　而我窮追不捨，在客廳將其制服，並從她手中繳獲了一隻巨大的馬克筆。一陣不好的預感隨即湧上心頭！——果然，十幾秒後我在鏡子裡看到了一隻滑稽到可以去馬戲團表演的熊貓臉。尖叫一聲，我瘋狂地用水沖洗。

　　「不好玩，差一點就完成了。」叫雨嘉的女孩見自己陰謀失敗，便異常掃興地躺在沙發上吃起了零食。

　　我使勁地洗，使勁地搓，卻發現眼睛處的兩塊黑色怎麼都去不掉。於是喊起來：「你給我眼睛處用的是什麼東西啊？為什麼這麼難洗！」問出這個愚蠢的問題後我立馬就後悔了。這簡直是在自取其辱！

　　不出所料，雨嘉反問道：「我還想問你呢！那兩個熊貓眼是怎麼回事，天生的嗎？你家的基因真可愛耶。」

　　慘痛的一幕又清晰地在我腦海裡重播。我歎了口氣：「一言難盡啊，總之你要相信，這兩隻熊貓眼背後的故事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接著我想到了什麼：「對了，柳絮南呢？」

　　女孩指了指廚房的方向，滿臉的無奈。

　　半分鐘後，我才明白雨嘉臉上的無奈到底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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