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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三

  一恍兩個月過去了。這個炎熱的暑假接近尾聲。回憶一下,我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抽煙、喝冰啤酒、以及宅在房間裡通宵聽音樂,看碟。白晝對我而言早已沒有了界限。直到有一天,尚東來找我了。當時我剛睡醒,頭還疼得厲害,十幾個小時前吞下的酒精還在胃裡翻江倒海,感覺直想吐。

  尚東將一張鍍著金邊的請帖丟在我眼前。

  「什麼東西?」

  「自己看。」

  我揉著脹痛的眼睛,粗略遊覽了遍。是喜帖,日期定在明日上午,我的樂隊是作為特邀嘉賓出席。而未婚夫妻的名字,生疼地出現在了喜帖的最中間——玉木軒,婭楠。紅色的宋體字殷紅了我的雙眼。

  我剛想說什麼,卻「哇」的一聲吐了。

  來不及消化的食物混合著胃酸和刺鼻的酒精一併傾出體內。此刻多想吐出來的是悲傷,可直到身體虛脫心卻還在疼痛後才發現,原來我是在吸食悲傷,吐出來的不過是青春的最後一丁點能量。

  「有些諷刺,邀請我們的不是婭楠,是玉木軒。」尚東並不在意一地的嘔吐物。他點上一根煙,問道:「阿智,我們去麼?」

  「去。」

  這應該是我除了參加大學開學典禮之外穿的最正式的一次,我告訴自己,就算不是新郎也應該光鮮照人。

  所謂堅強,就是得不到一份感情,至少要用驕傲的姿態目睹它完整的離去。

  當天尚東的車早早就開往了婚禮地點,北區的一個基督教教堂。其實我知道,一個在教堂舉辦的西方婚禮儀式中,我們這種不入流的普通樂隊根本就是多此一舉。果然尋找了半天,我甚至不知道要將成員們安放在哪。但是這是玉木軒下的挑戰書,我不能退縮。我只是很抱歉,要牽連我的兄弟一起來丟醜。

  最終位置定在教堂大廳的右下角。我在忍受了無數嘲諷的目光和議論後,終於贏來了新娘新郎。

  婭楠穿著白色的長裙禮服,頭頂朦朧的紗巾,今天的她是那麼美麗,但卻並不開心。她只是神情落寞地低垂著眼,一手挽著裙角,一手被身邊的男人牽著靜靜地穿過中間的紅地毯。兩邊的花童開始撒花,而我分明看自己生命裡一些重要的東西在土崩瓦解,化成零散的形狀飄零著。

  直到走到神父身邊,她都沒有發現角落的我。那個過程並不長,而一旁的我卻如同站在暗礁上經歷了長長的一生,無數巨浪朝我的胸膛拍打下來,一遍一遍。

  音樂奏起,乾淨柔軟的光束從兩旁的彩繪玻璃中穿進來,神聖而莊嚴地打來了這對新人的臉上。他們微微揚起頭,等待著,等待著……

  「玉木軒先生,你是否願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我願意。」

  「婭楠小姐,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女孩微微揚起頭,臉上的靜謐到可怕的蒼白。單薄的嘴唇張合著,卻聽不到聲音。

  她也在等麼。等著無可選擇中的某一種抗爭?

  終於,那一刻我還是做出這個在內心演戲過千百遍的瘋狂舉動。

  「我反對!」我大喊著,聲音響徹整個教堂。

  所有人都詫異地回過頭,包括新娘。她那錯愕而驚恐的臉上,明明有著一絲欣喜。也正是這一絲欣喜,給了我更大的勇氣。如果每個人的生命只允許有一次瘋狂,那麼我的選擇在今天。

  「我反對。」我繼續重複著,快速走近他們:「這位新娘愛的是我,我現在就要帶她走。」

  婭楠已經淚水模糊了,她情不自禁地朝我挪動腳步。卻在這一刻被玉木軒死死地拽住了。男人大喊著:「保鏢呢,來人啊!快把這個瘋子趕走……」

  我沖上前去拉住了她的另一隻手,握緊的那一瞬,我覺得我握住的是一生幸福的重量。來不及多想,一個高大的聲音從後面蓋住我。我意識到危險卻來不及轉身。就在這時大家都出現了,尚東狠狠將我身後的保鏢撞倒在地,接著翻滾扭打起來。

  他大吼著:「還愣著幹嘛,跑啊!」

  「可是,尚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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