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若淚(69)_采采

六十九

　　"常媽……"

　　"她雖然是個孩子，可是也有她的人生，可以自己作主的人生啊！"頓了頓，她接著說："其實，你也不必那麼自責的，你應該瞭解，我的大哥是多麼善良的一個人，他又怎麼會將你的過失耿耿於懷呢？"

　　"常媽……"

　　"假如你希望能夠得到身為家屬的我那份諒解，那麼就永遠的保守那個秘密吧。只要不讓幸言知道，她父親的死也有你的原因，便是對她最大的恩惠，我會因此原諒你。"她不希望看到幸言的心，像她那樣受到折磨。可是，拒絕了韓固鋒的請求，還能夠有誰可以替她照顧幸言呢？因為憂心，一股壓抑的感覺忽然襲上胸來，撕裂一般的疼痛，令她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嗽得太厲害，令她虛弱得身體不斷顫抖。

　　"常媽，你哪裡不舒服嗎？"韓固鋒擔憂地起身。

　　常媽擺擺手，用另一隻手捂住嘴。咳嗽愈加劇烈，仿佛恨不得要將五臟六腑全部咳出來了一般。

　　韓固鋒發現她的臉色像紙片那樣蒼白，捂著嘴的手指縫隙裡，竟然浸出了血絲。他驚慌得來到她的身旁，輕輕拍著她的背，對書房門外喊："熠兒，熠兒，快送常媽去醫院，快送常媽去醫院！"

　　醫院。

　　被注射了止痛劑的姑媽，已經安靜地睡著了。

　　趴在病床旁，常幸言緊緊咬著嘴唇，雙手握著姑媽乾枯的手，一遍一遍地磨挲。

　　韓小吟陪在她的身旁，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韓熠送走了護士之後，回到病房，看著那個趴在病床旁的小小的背影，心也隨著隱約疼痛。在得知常媽已是肺癌晚期的時候，她居然還那麼堅強，雖然眼淚一直在眼眶裡來回地旋轉，卻始終沒讓淚水滑落下來。這令他和父親，都不禁折服。

　　韓固鋒擔憂地看了幸言一眼，然後拍拍兒子的肩膀，再對小吟使使眼色。韓小吟會意地隨著父親離開了病房。

　　病房裡，十分安靜。

　　常幸言握著姑媽的手。這雙長滿老繭的手，那樣蒼白，那樣無力，枯瘦有如幹枝。她有多久沒有在意過姑媽的身體健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便發現姑媽的咳嗽與胸痛，她每次都說要陪她去醫院檢查，但是每一次都會因為各種原因而忘記。她沒有想到，被姑媽一直認定為氣候變化而引起不適的感冒，竟然是肺癌晚期。她咬著嘴唇，強迫自己不許哭，可是眼淚依舊慢慢地，慢慢地從眼眶裡湧出。

　　瘦弱的肩頭，虛弱地顫抖著。月白的燈光下，那個瘦弱的身影那樣無助。

　　一雙溫暖的手，猶豫了一下，輕輕握住那雙顫抖的肩膀。他將她的頭輕輕按進他的懷裡。

　　"別哭，別害怕，還有韓熠哥在，姑媽一定可以康復的。韓熠哥會盡力令姑媽康復的。"

　　那個聲音，那個懷抱，如此溫暖……

　　"韓熠哥……"她哽咽著，緊緊抱著他。眼淚"簌簌"地往下滴落。淚珠晶瑩透明，宛如冰玉。

　　初冬的霧氣，彌漫著整個校園。

　　課間餐時分，大家都懶得出去受凍，教室裡滿滿當當地坐著人。

　　幽暗的走廊上，一個修長的身影，匆匆向高三B班跑去。

　　韓小吟拿著手機正在發短信，忽然，一種令人壓抑的脅迫感，憑空襲來。她的直覺仿佛已經知道了來人。她抬起頭，看著眼前站著的男子，與平時一樣，她天真地笑問："王以舜，怎麼有空來找我？"

　　王以舜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按在她的桌上，眼神冷峻地逼近她，低沉的聲音透過她的耳膜。"她在哪裡？"

　　"誰啊？舜，我不太明白哎……"

　　"她為何不告而別，為什麼今天也沒有來上課？你替她送假條，又是怎麼回事？"韓小吟恍然大悟地瞪大眼睛。王以舜在向她打聽幸言的消息嗎？

　　她茫然地看著他，說："不告而別？不是你們辭退了她和常媽的嗎？"

　　王以舜的臉色，頓時蒼白。

　　昨天下午，當他隨著父母回到家中，發現幸言與常媽不見時，心底便明白是母親辭退了她們。他質問母親，可是母親沒有對他做出任何回答。原本以為今天在學校裡看見她，便向她解釋。然而，等了兩節課，卻從班長那裡得知常幸言請假的消息。她只有韓小吟一個朋友，除了小吟不會有另外的人知道她在哪裡。

　　他深吸口氣，放低姿態，放軟聲音："請你告訴我，好嗎，拜託……"

　　還在想著要怎麼對付他的韓小吟，被他的態度怔住，她有些詫異地看著他。這個高傲、固執，桀驁不馴的少年，居然放低姿態哀求她？因為幸言而哀求她？他們之間，真的如幸言所說的那樣清白嗎？她開始有些懷疑。猶豫了下，她嚴肅地看著他："你們……你們之間，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呢？"

　　許久，王以舜沒有回答，他滿目困惑地看著韓小吟。

　　韓小吟淺淺一笑，說："既然不是什麼特別要緊的關係，就不要再打聽她的消息了。而且，她不是已經被你們辭退了嗎！現在，她只是你的同學而已，作為同學，還沒有必要這樣深刻地去關心對方吧……"

　　"我愛她！"聲音雖然低沉，卻字字清晰。

　　韓小吟驚愕地看著他。

　　王以舜注視著她的臉說："如果這樣還不夠知道她的消息，那麼要怎麼樣，你才可以告訴我，她到底在哪裡？"

　　韓小吟驚慌地低下頭，絞著手機上的小熊熊掛件，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是她一直在猜測的答案，可是現在聽見了他親口所說，她多麼希望這不是真的。又有多少個女孩子，能夠拒絕王以舜的溫柔呢？那麼哥哥……哥哥還有機會得到幸言的心麼？

　　她故作純真地笑了笑，然後抬起頭看著那張英俊的臉孔，淡淡地說："舜，你的愛，只是對幸言而已嗎？還是每一個出現在你身邊的女人，都能得到的呢？

　　"告訴我，她在哪裡？"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