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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美麗的插曲

  就在我們有恃無恐地等著歡慶勝利的時候,體委告訴我們,他落選了,當選的是八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男孩。我們體委的選票並不少,問題出在老師評委裡面。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八班那個男孩是學校某位領導的孩子。

  人家都說,高二是高中時代最有意思的一年,因為高一時候剛入學,太小,高三時候要畢業,太忙。只有高二年級的學生們是不緊不慢享受高中生活的一群人。我們亦是如此。

  在程開和陳冰冰愛情故事的各種版本傳遍全校之後,校學生會競選開始了。我們的帥哥學生會主席在他任期的最後一項任務,便是在他眾多優秀的學弟學妹之中挑選出一位合格的接班人。我也不知道競選該是個什麼程式,反正看電視裡頭演的這類事兒都挺複雜,又是演說又是拉選票的。不過我們學校倒是沒那麼複雜,說是演說之後由上一屆的學生會幹部和一些老師定奪。我們大感沒勁,這麼有意思的競選活動居然沒有我們老百姓的事兒。在若干次強烈請願之後,學校網開一面,終於同意集體投票了。但工作量便大起來,已經高三的老學生會成員是不願意做這些事的,於是又有了許多志願者,大部分是高二年級各個班的班幹部。

  在後來上大學之後,我才覺得,原來學生會和學生會之間也是有區別的。比如高中的學生會就完全不同于大學學生會。高中的學生會幹部還是一群孩子,他們在做著老師認為對自己也不認為錯的事情;而大學學生會幹部往往走兩個極端——不是在做老師認為對自己認為錯的事情,便是在做老師認為錯自己認為對的事情。這裡面的全部原因在於,他們已經長大了。

  我鼓動我身邊的兩個優秀的男孩去競選。我跟江南說:「你去競選學習部長吧,肯定行,就憑你前段時間拿的那個獎,你就沒跑兒。」我知道江南要是去競選肯定能行,因為我知道江南他爸是幹嘛的。江南他爸肯定不是我們學校地位最高的家長,可作為一個區的一把手,對我們學校的生殺予奪褒貶獎懲以及各種地方性的事務總是有著極大權利,老師們是辛勤的園丁沒錯兒,可是他們也要生活,不可能不在乎這些外界的因素。當初參加數學競賽,明明程開也是夠資格的,為什麼沒讓他去?還不是因為程開沒有個好爸爸麼?!

  江南只給了我兩個字的回答:「不去。」

  我又去鼓動程開去競選主席。我跟程開說:「你去競選主席吧,全校的人都盼著有個小白馬王子接大白馬王子的班兒,你這麼英俊瀟灑才華橫溢威名遠播,肯定行。」我把剛從周星馳電影裡學來的臺詞用上了,說得還挺溜。

  其實我沒說錯啊,就憑程開這學習成績,肯定能在老師們中間得到全票通過;就憑程開這模樣,肯定能在女同學中樹立威信;就憑程開在運動會和足球賽上的表現,肯定能在體育愛好者中得到支持;就憑程開這麼好的脾氣和人緣,肯定能在他所有的朋友裡獲得選票。只是有一點,就憑程開跟陳冰冰不明不白的關係,所有對陳冰冰有意的男生肯定都會唾棄程開,並且會發動他們的朋友共同唾棄程開。麻煩的是,我們學校對陳冰冰有意的男生實在是太多了。

  程開給我的回答比江南給我的還要乾脆,只有一個字:「不。」

  我繼續鼓動,「哎呀,程開,你現在已經出名兒了,靠這個再賺點兒名聲多好啊,你想啊,以後你上了大學,想進學生會也容易嘛!」程開可真的是出名了,因為他挨打這件事。全校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高二·三班的程開為了陳冰冰挨了一頓打。各種各樣的版本在學校裡流傳著。有人說,程開不肯承認陳冰冰是他女朋友,陳冰冰找了一群人報復程開的不負責任;有人說,有個喜歡陳冰冰的男孩子威脅程開讓他把陳冰冰讓出來,程開說什麼也不肯,於是才挨了打;還有人說,程開和陳冰冰兩個人好得不得了,兩情相悅遭人嫉妒……說法很多,大抵是這三種。可是說的最多的是第二種,由此可見程開平時在群眾中打下了多麼深厚的情感基礎。

  「我對那些玩意兒沒興趣。」程開悶頭看書,「你願意去你去,你書法那麼好,當個宣傳部長挺好的。」

  「我才不去呐!我從小連個小隊長都沒當過,我可不是當官兒的料。」

  我鼓動兩個優秀男士參加競選都沒成功,比較鬱悶。其實誰當學生會幹部跟我根本沒關係,我鼓動他倆去參加競選一是因為我閑著沒事兒幹,二是因為學生會幹部多多少少有點兒權利,至少我可以在空閒的時候去廣播室隨意聽我喜歡的歌——你們瞧,我才十六歲就學會趨炎附勢了,真是不可救藥,是吧?

  陸璐從小跟我一起學書法和篆刻,小學的時候就是大隊長,上了初中當班長,現在還是宣傳委員,不去當宣傳部長真是可惜了。所以陸璐沒讓我失望,還沒等我去鼓動她她就自己報名參加競選了。

  我們班體委要去競選體育部長,他說如果他當了體育部長,一定把籃球賽搞得紅紅火火,以後說不定再來一場足球賽,咱班還拿冠軍。

  江南和程開該幹嘛幹嘛,好像這件事跟他們沒關係一樣。我估摸著江南是看他爸當官當得太累,對這些事兒過敏,可程開為什麼一丁點兒興趣都沒有呢?我還以為十六七歲的年紀,任誰都喜歡湊湊熱鬧呢。

  我們班只有體委一個人參加競選,所以大家全力以赴地支持他。我們都以為他肯定能當選,因為他連著兩屆運動會都是三級跳和跳遠的冠軍,足球賽還得了個「最佳球員獎」,沒理由不給他這個職位的。就在我們有恃無恐地等著歡慶勝利的時候,體委告訴我們,他落選了,當選的是八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男孩。我們體委的選票並不少,問題出在老師評委裡面。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八班那個男孩是學校某位領導的孩子。

  那年我高二,十六歲,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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