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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等徐志收拾行李準備回上海的時候,我已經記住一些簡單的和絃,還會彈幾首歌了。只是我的手指力氣不夠,大橫按我總是按不住。《灰姑娘》我還沒學會,但是我學會《童年》了。徐志說,我唱這首歌的時候滿臉的童年。我那時候不明白什麼叫「滿臉的童年」,直到二十歲才我明白徐志的這個形容是什麼意思。我覺得,像徐志這麼詩情畫意的男孩,真的應該去當一個藝術家或者作家。他總能說出很美麗很出人意料的句子。可徐志說,雖然作家和藝術家都是詩情畫意的,可詩情畫意的人不見得都能當作家或者藝術家。「有的詩情畫意的人註定了要學化工。」徐志跟我打趣說。

  放你在心裡

  我之所以覺得幸福,是因為我能夠在這種浪漫的氣氛裡牽著程開的手。我不知道程開後來有沒有牽過陳冰冰的手,可是程開說他喜歡陳冰冰,這是個不容置疑的事實。

  程開不好意思地笑了,臉有些紅。我在那一瞬間堅信,若我愛著什麼人,那麼這個人一定是程開。一定是。

  豆子為了追求陸璐,在這個暑假使出了渾身解數,我沒有告訴陸璐不理豆子,因為我知道陸璐喜歡的人是程開,豆子再怎麼追求也不可能動搖陸璐這個信念。別看陸璐一直強調她在乎的是內在而不是外表,可我明白,如果兩個人她誰都不認識而讓她去挑,她鐵定挑程開而不是豆子,更何況她早就認識程開了,而且還在為他著迷呢!

  另外一方面,我知道豆子這也是三分鐘熱度,豆子自己都說,他交過那麼多女朋友,其實都是小孩子在遊戲,他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感情。他交女朋友就是好玩兒,實際上他和他的女朋友最過分的動作也就是牽牽手,豆子在這方面還是有分寸的。

  豆子約陸璐,陸璐全部都答應下來,條件是必須叫上我和程開。豆子照辦。程開以為陸璐是叫我作陪而怕我孤單才叫的他,豆子以為陸璐是怕他多想才叫上的我們,只有我清楚,陸璐是找藉口跟程開在一起,我和豆子全都是陪襯。不過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反正我有機會跟程開在一起玩,無所謂什麼理由。

  陸璐忽然說要去打桌球,我們去了。當時豆子手上有好多「夏宮」的招待券,我們就去了「夏宮」那個掛著「衣冠不整謝絕入內」牌子的桌球室,打本來是四十塊大洋一杆的桌球。

  我發現我得病了,我一看見程開拿起桌球杆就心跳加速,再看見他用左手擊球的時候,我的心簡直要跳出來了。豆子看出來我的心事,一直岔開話題不讓陸璐他們注意我的窘態。結果只打了一會兒,我便落荒而逃,理由是我很想去嘗嘗夏天溜冰的滋味。

  我這個理由聽起來很充分,所以三個人都跟著我到了地下的冰場。冰場很小,可能因為貴,所以沒什麼人。那個冰場的冰鞋都是很好的鞋,而且都是花樣球刀。「這回你不用怕摔跤了。」我跟程開說。想來也真遙遠,上次我跟程開一起溜冰都已經是兩年多以前的事兒了,而我們一共才活了十六年。

  陸璐不太會溜冰,豆子趁這個機會在她面前大肆表演了一番。程開還是小心翼翼地跟著我一起,只不過這次我沒敢讓他牽著我的手——雖然我很想讓程開牽我的手,但我在這方面比較敏感,我怕陸璐多心。

  直到陸璐摔了一跤之後,她允許滑冰技術高超的豆子牽住她的手,我才敢伸出手去對不敢離開欄杆的程開說:「要不要帶著你?」

  「你不怕我害你殘廢?」程開還記得兩年前我對他抱怨的那句話,真是小氣!

  「這是球刀,從臉上滑過去也不能破相。」我說,「要不要我教你啊?」程開伸出手,牽住我的,我開始帶著他在冰場上隨著豆子和陸璐在冰上的軌跡飛奔起來。

  「我總是學不好滑冰。」程開跟著我,搖搖擺擺地說。

  我看看他,「你重心太高,不奇怪。」我覺著程開這種人不可能什麼都好,否則他就十全十美了,而書上說,十全十美的人是不存在的。與其不存在,還不如要一個有一些缺點的人。

  「你說,豆子是不是真喜歡陸璐啊?」程開望著在我們前方帶著尖叫的陸璐一路狂奔的豆子說。

  說實在的,我也覺得豆子是真的喜歡陸璐,他還從來沒在哪個女孩身上花過這麼多心思呢。我從來沒見過豆子對哪個女孩這麼百依百順,連她對自己笑一下都千恩萬謝的。「可能吧。」

  「我覺著他是真喜歡。」程開說,「豆子那人你還不知道麼?他什麼時候在一個月裡跟同一個女孩出去超過三次的?」豆子也是的,才十七歲多點兒就落下個「花花公子」的名分,自個兒還以為多光榮呐!

  我扭頭瞅瞅程開,「你知道什麼叫『真的喜歡』麼?」

  程開愣了愣,「我想我知道吧。」

  我撅起嘴,「就像你喜歡陳冰冰那樣兒的麼?」

  「我說了,我跟她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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