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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清平把保溫瓶放在桌上,擰開,「我正在燉湯呢,天意。敏敏,你家的碗放在哪裡?」

  「我家哪有那玩意,你們就著瓶喝!」

  她這租來的屋子實在簡陋無比,能湊齊兩人用的器皿已經不容易了。清平找了三個一次性的杯子,一邊囑咐著小心燙一邊遞出去。

  妍嬰笑著接過,肖敏敏已經開始喊燙啊燙。

  「不是說了小心嗎?」

  清平無奈地掏出紙巾,「別喝冰水,喝了會起泡的,等它自然涼下來。」

  妍嬰端著杯子坐在轉椅上看這一幕,笑吟吟的。

  電腦因為一直沒人碰,倏地跳到了屏保上,驟然的改變把她目光吸引過去,看來敏敏很迷神話時代,連電腦的屏保都用了這款遊戲的。

  歌詞一行行地浮現,流暢優雅的楷書。喚不醒,當初紅塵繾綣時;怎甘願,絕情心傷又奈何。

  湛朗在她感覺中,一直是高深莫測難以看透的,即使現在,她也猜不到當時他寫下這句子時的心情。

  在這半年裡,她從來不以為他是愛著自己的。當他和清平一樣付出感情的時候,她做出了明顯的選擇,她情感的天秤一邊倒地傾向了清平,並且沒有思考過是否公平的問題。

  最後幾句和前面的歌詞間隔了很長時間,才慢慢地浮現出來。

  兩情若是久長時

  我思君處君思我

  但願長醉不願醒昔日柔情終成奢望。

  第十章薰衣草·鈴蘭

  薰衣草——等待愛情

  鈴蘭——幸福重歸

  耶誕節的中午,蕭權作為墨爾本當地最有聲望的華人,在萬壽宮裡宴請自己的華人朋友。

  蕭家包下了大廳,二十一桌,座無虛席。

  「怎麼不吃啊?」

  湛朗回過神,看一眼詢問的父親,順手抽出面前的筷子,想起來什麼似的,把筷子拿到眼前仔細端詳。

  坐在一邊的蕭權瞥過去,笑了,「原來還有刻詩呢。」邊說邊翻過自己的筷子來看。

  「『海記憶體知己,天涯若比鄰。』好,好兆頭!」

  許多人笑了起來,「怎麼以前都沒發現到筷子上居然有刻詩呢。

  「我這兩支上邊是『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呢,貼切。

  「哈哈,我這兩支上是『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咬咬,看我的,『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我說這家餐館的老闆真聰明啊,這下不愁他的酒賣不出去了。

  席間一片笑聲,蕭權興致勃勃地問湛朗:「兒子,你那兩支是什麼?

  湛朗抬起眼,一笑了之,合箸夾菜。

  趁他去洗手間時,好奇心頗旺盛的蕭權翻過筷子來看了看,是兩句五言古詩,「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穀。

  杜甫的《佳人》

  蕭權先念,再看,又思索,反應和湛朗如出一轍,一笑置之。

  旁邊的妻子不解,問:「怎麼了,這兩句詩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並無。」

  「可你們父子倆笑得這麼會心,是巧合?」

  知子莫若夫,曉君莫如妻。蕭權笑道:「你可知道這兩句詩後面是說什麼的?」

  妻子便搖頭,她雖然喜愛中國,但到底在澳大利亞長大,對古詩詞並不是十分瞭解。

  蕭權說:「全詩要我背出來,也不大可能。但記得大概描述的故事。詩中說,有一位容貌超絕的美人,寂寞地居住在幽深的空穀。家道中落時又逢炮火,飽嘗世態炎涼人情冷暖,一切都像風中搖曳的蠟燭。丈夫是一位輕薄男子,竟然另覓新歡。她不得不將珠寶變賣,用藤蘿修補茅屋,寒風吹動單薄的衣裳,黃昏時分,倚著高高的青竹。」

  他停了停又說:「有幾句記得尤其清楚,比如『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還有『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這兩句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是說,就連無知的合歡花都知道信守時間,朝開夜合;鴛鴦總是成雙成對地雌雄相隨,而我那朝三暮四的丈夫,卻還比不上禽獸和草木。」

  妻子沉吟幾秒,說:「所以中國有句古話叫『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嘛。我知道你的意思,阿朗這次回來,雖然什麼也沒提,但是做父母的哪能看不出來,一定是和妍嬰出了問題呢。我想打電話去問問,可是又覺得阿朗做事很穩妥,相信他就不應該插手。」

  「不插手不插手。我急一下總可以吧?」蕭權連忙擺手,「那小姑娘真的很好嘛,人見人愛,鐘奇跟我又多年交情,你說我該不該急!

  一雙手分別拍在夫婦肩頭,「爸,媽,吃飯就吃飯,不要像小孩一樣交頭接耳。」

  湛朗訓教完畢,回身落座。剛才的對話八九不離十被他聽到了,蕭權懶得再顧忌,抽了他的筷子問:「兒子,你也知道做爸爸的關心你,你老實說,和妍嬰的訂婚究竟有沒有出問題?」

  湛朗很平靜地把筷子從父親手裡抽回來,「出了又怎樣,沒出又怎樣?」

  蕭權忽略一手的油膩,急忙說:「出問題了,自然是解決問題!』

  湛朗看一眼筷子上的兩句詩,心裡頓生一絲歉意,低下聲說:「對不起,爸。這個公公你是當不成的。妍嬰她根本不喜歡我,她之前已經有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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