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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那天夜晚,向南飛背著吉他從酒吧出來。

  手機很唐突地響起了那首《飛得更高》的鈴聲,向南飛皺了皺眉,掏出手機,非常意外地看見了一個被遺忘了很久的號碼。

  是耗子的。

  向南飛有些猶豫地按了接聽鍵,他有些忐忑。

  "喂?"

  "哎,是南飛吧?知道我是誰嗎?"是耗子,聲音似乎比以前粗了點。

  "好久不見了。"

  電話那頭耗子"嘿嘿"笑起來了:"告訴你,我已經出來了,怎麼著,你現在咋樣?"

  向南飛想了想,說:"找個事兒幹著唄,能混個人樣就行了。你咋樣啊?"

  "剛出來不是沒倆月嗎,肚子還沒著落呢。成天睡馬路,翻酒店剩菜過日子。"

  "那夠戧啊!

  "那你說我咋辦?"

  向南飛就差點沒說"涼拌"了,聽出來了,這純粹扯淡,但是耗子打這個電話肯定不是想跟向南飛扯淡,既然他不說,向南飛就等他耐不住自己說。

  "你在哪兒呢?"耗子問他

  "酒吧一條街,你在哪兒呢?"

  "我回東街了。"耗子口氣稍稍急躁起來,"不是啊,我怎麼覺著你小子挺滋潤的啊?說真的,你現在幹嗎呢?"

  "能有口飯吃唄,還能怎麼著?反正總歸是正經行當。"

  耗子終於忍不住了:"我說你還真是在裡頭痛改前非了是吧?你說咱再有本事,能幹什麼正經行當啊?怎麼著?咱哥倆不合計幹點兒事兒去?"

  向南飛聽出來那意思了,合著煽風點火來了。他說:"我暫時還不想呢,累了。"

  "行啊……我怎麼覺得你可是真變了……"

  向南飛笑笑:"是變了,變得你都認不出來了"

  對於耗子的"邀請",向南飛拒絕了。掛了電話,向南飛忽然有了種悲哀,看耗子在籠子裡頭待了那麼久還是沒變,這麼下去早晚有一天會壞事。

  年底,宋明和沈露文一塊兒出來了,沈露文減了兩次刑。

  當天晚上,三個人一塊兒去酒吧一條街上撮了一頓,向南飛請客。三個人似乎沒怎麼興奮起來,宋明和沈露文有點兒沉悶。

  兩人還挺含糊,飯桌上什麼也不敢點,叫了幾瓶酒悶頭喝著。向南飛看出來了,放下酒杯說:"哥幾個這是怎麼了?說說話啊。"

  "我現在發怵,你知道嗎?怎麼覺得那麼彆扭呢?"宋明看看四周一桌一桌的人。亂哄哄的。

  向南飛點點頭:"是,我開始比你倆還怵,兩月不敢出家門。那不適應是真的,裡頭關那麼久了。"

  沈露文說:"出來倒是害怕了。"

  向南飛開玩笑道:"我當時都想回少管所,你知道嗎?不愁吃不愁穿的,那才叫好日子。"

  "你丫這叫犯賤。"宋明也笑。

  然後向南飛就問他們有什麼打算,兩人說沒想好。向南飛問他們眼前這幾天咋過,今天晚上住哪兒,他倆一概沒著落。宋明茫然地歎口氣:"咱是真的沒本事,沒什麼指望了,該幹啥接著幹吧!"

  就知道八九不離十他們得接著混下去了,也真是可悲。向南飛無言地想了很久很久,兩個人在他看來甚至有點兒可憐了,他們剛剛被從泥潭裡拽出來,又馬上要跳回去,一出一進之間就流走了大半的青春,向南飛真的不想讓他們墮落,他仿佛看到兩個朋友再次被關進鐵窗。

  向南飛正色道:"你們要找份工作。"

  "唉……你倒是挺滋潤啊,現在幹啥呢?"沈露文不想討論那個問題。

  "做歌手,賣賣唱什麼的。我這樣兒的都能正經吃飯,你倆怎麼也得比我強啊。"

  沈露文點點頭:"不錯,好好幹吧。"

  三人說到這就無話可說了,又看了看表,有點兒要散的意思。向南飛就想到,這一散再見面就難了。不行,說什麼也得先和他們好好講講。

  兩人合計合計,就說今天晚上沒地方待了,要睡馬路,向南飛就說:"你們來我家先住著吧。"兩人猶豫一會兒,也就答應了。

  一路上,向南飛聽兩人的意思是準備張羅,重操舊業,一般人都是出了獄先歸正一段日子,等日子實在熬不下去了再接著幹,像他們這樣剛出來就破罐破摔的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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