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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若是中了毒,內息遊走只會加快毒性發散。承鐸只得住了手,心下思索對策。結香卻悠悠醒了過來,以手撫額撐起半身,忽然看見東方,自己先驚了一下,急道:「我做什麼了?」

  「你刺了他一刀。」承鐸冷冷道。

  結香神色乍是一驚又是一悲,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像是心灰意懶,目光卻放了下去,只望著地面。

  承鐸道:「你的刀上有毒,解藥拿來。」

  結香並不抬頭,只緩緩道:「我沒有解藥。」

  東方緩過一口氣:「你不用為難她。她方才做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中邪了?」

  「這是南方荒蠻之地盛行的一種巫術,以童屍作引,能攝人心魂。這種法術雖然厲害,施術之人卻必遭反噬。若非萬不得以,不會作法驅使她。」

  「她為什麼怕朱砂?」

  「朱砂性陽,能鎮陰邪之氣。她並不怕朱砂,怕朱砂的是她身上的……」東方說著有些氣弱,承鐸扶他躺下。解開他上衣,便見肋骨之下有一個細小的刀眼,卻不見流血,只周圍的皮膚泛青。

  承鐸想著能不能以內力逼出毒血,他雖沒說出來,東方卻道:「你別想了,有用的話我自己就做了。」

  他說這話時,結香抬了頭看向東方,眼裡沒有笑容,卻有水滴在流動。她終是忍住了沒有讓它落下來,只懇求承鐸道:「五王爺,讓我留在這裡吧。」

  承鐸沉吟不答,東方看著她濕潤的眼眸,自己也不知為什麼,輕聲道:「她暫且留下吧。」承鐸依允了,起身到醫帳去找茶茶。

  結香牽起被子將東方蓋住,又燒熱了火,轉身到案幾上端了那杯水來。水還溫熱著,結香觸到那杯子時,心裡覺得難過。她跪到東方枕邊,「大人喝水嗎?」東方也只欠身抿了一口,道:「我後面案桌上靠右最底下那本書,你去拿來。」

  結香依言找到了書,東方又道:「裡面夾了張紙。」結香翻出那張紙。東方道:「你背下這篇咒,即時念一念能抵擋它對你的控制。」

  結香訝異道:「我險些殺了你,你不殺我反而還救我?」

  「我已受傷,殺你也無益。」

  結香黯然道:「我若做不成,自然有人殺我。做一個殺手只能一直成功,容不得一次失敗。」

  「你殺過多少人?」

  「記不清了。」

  「你去吧,我不殺你。」

  「那豈不是你替我一死?」

  東方苦笑:「那就算是吧,雖然我並不情願。」

  結香愈加驚異:「這樣不好。需知殺一個人,雖是能耐;他若故意讓我殺,就是欠了人情了。」

  東方哭笑不得:「我委實是不情願被你殺的。」

  「你雖不情願,卻並沒有殺了我。」

  東方只覺那刀口處疼痛漸漸劇烈起來,懶得再理她,也不敢催動真氣,只閉上了眼睛。

  *

  承鐸大帳裡,兩人卻起了爭執。

  茶茶用油布裹了那柄小刀,道:「我只去兩天便回,你再耽誤一個時辰,他就死定了。」

  承鐸堅持不允,「你不能獨自出大營去,哲義跟去也不行。全燕州就營裡的藥材齊全。一定要去找解藥,我可以派人去。」

  「你派再多的人也沒用,我要找的東西他們找不到。」

  「那你要找什麼?在哪裡去找?」承鐸逼問道。

  茶茶想來想去,難以說清:「我沒法說,高昌的藥理和中原原本就不同,一樣的藥材也叫不一樣的名字,我說了也沒人懂。」

  承鐸想了片刻,道:「你給我一天時間,我安排一下營裡的事,就同你一起去找。」

  茶茶搖頭:「他等不了那麼久。」

  承鐸沒想到這麼嚴重,「就沒有其他的辦法麼?」

  茶茶看他為難,揉額道:「我想想,讓我想想。」

  第二天清晨時,承鐸查完了所有的哨防回到大營,只見趙隼慢慢地走過來,看看承鐸又有些猶豫。承鐸問:「什麼事?」

  趙隼吞吞吐吐摸出一張紙來,道:「這裡有張紙,是不是你寫的?」

  承鐸接來一看,掉頭就往大帳去。趙隼心知不妙,只得硬著頭皮跟過去。大帳案上留著個字條:「留營勿動,我找解藥。」

  承鐸「啪」地一聲拍在案上,「她什麼時候走的?」

  「天明時分,拿著你的手令出的營。守衛的兵士還特地叫來了當值的佐領。大家看著是你的字,又是你的印,就放了她出去。剛剛我巡哨回來,佐領拿給我看,我覺得不大可能……」

  「他哪只眼睛看出來這是我寫的字!?」可見茶茶不是個好東西,平素學他寫字,就沒安著好心。

  「這個……確實像是你寫的字,我……我都認不准。只是覺得你不大可能放她獨個出去。」

  承鐸默然地看著那個印章。印信兵符他是一直帶在身上的,甚少單獨留在大帳裡。從昨天到現在他並不曾取下來過,茶茶是如何蓋上他的印的?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她以前早就用白紙印了他的章備用,那麼她又蓋了幾張呢?

  承鐸一念及此,大怒。于公於私都非得把她捉回來不可。他手上勁力一送,直將那紙條捏成了碎片,回頭對趙隼斷然道:「你派人到趙老將軍那裡,把兵部尚書的印借來。嚴令全軍,今後我的手令沒有兵部的印不許聽令。再派快馬,前後讓不同的人發三道急訊給楊酉林,沒有我的兵符,不許他擅動一兵一卒!」

  趙隼領命而去。

  茶茶這一走,出乎意料,情勢再轉,千頭萬緒難以理清。然而承鐸並未生出絲毫怯意,越是危難,越是鎮定起來。他靜靜地想了片刻,衣裾一振,也出了大帳。

  第三十六章 尋蹤

  十幾個時辰一過,東方漸漸體會出那淬毒袖刀的滋味,實在生不如死。然而又有一個結香守在旁邊,如今他力不能及,此卿不招既來,揮之不去了。

  東方心中煩悶,勉強壓抑,問:「五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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