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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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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夜想美人在懷,美人的門檻還沒摸到,忽然便來了敵人,胡狄親自到城門上指揮了一陣。下半夜敵人很狡猾,越來越多,抵擋不住,正欲帶了親隨出城北遁,撞到了一個煞星,平白折了小命,最後「喜」了一回。 王庭最深處的一間暖閣裡,茶茶已坐得頗有些腳冷。西牆上掛著一個巨大的動物頭骨,長了兩隻長角,深陷的眼眶油燈下有些幽忽不定。底下一個長竹筒中插著象徵王權的長翎。這應該是胡狄大汗的寢室,她被領到這裡已經有兩三個時辰了,只是一直沒有人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漸漸有了打殺聲。茶茶默默地聽了半晌,也不開門去看,只懶洋洋地站起來,坐到鏡前細細描眉,像描繪一件傑作。又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漸漸靜了。茶茶心中抱怨:怎麼這麼笨啊?剛這麼一想,外面大門「砰」的一聲被踢開,停頓了一下,就聽見承鐸的聲音大叫:「茶茶!」 茶茶飛快地抓過一個妝盒子,重重地敲在那平整光滑的銅鏡上,鏗然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迴響。聽見承鐸幾步跑進了內室,茶茶忍不住想笑。承鐸站在門口,看茶茶背對著他坐在鏡子前,問:「你沒事吧?」 茶茶轉過身來,笑容可掬。 承鐸見她笑得燦爛,便也笑了,「還算哲義找到我及時,不然便宜了老毛子。」他擲了手中染血的長劍,慢悠悠走進來,文縐縐地說:「這位美麗的姑娘,你那還沒行禮的夫君被我砍下了腦袋,你就屈就了我吧。」 承鐸說著,見桌上擺著酒具,便抬手倒了一杯酒。茶茶心疼地看著酒杯,真是來得不晚不早的,浪費可恥啊。她忙從妝鏡前起身,搶上來一把按住了承鐸執杯的手,微微搖頭。鬢上的鈿墜子隨著她搖頭而擺動。茶茶把那插花拔下來,輕輕擱到酒杯裡。初時並不見動靜,漸漸的酒杯裡開始冒泡泡。 承鐸一驚,猝然鬆手,那杯裡的酒已孜孜冒煙,竟是劇毒。看來胡狄今夜即使不撞在承鐸手裡,也註定要在茶茶手裡大「喜」了。 承鐸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驚疑道:「你哪來的毒藥,藏在哪裡的?」 茶茶看看他,抿了唇搖頭,無聲地「說」:「不告訴你,讓你怕我。」 承鐸審視了她片刻,道:「我覺得還是讓你怕我比較好。」他笑出幾分詭異,卻看著屋角那張大床說:「這婚床是用不上了,只好回去補了。」 茶茶不理他,摸著脖子轉了轉頭,承鐸把沉重的頭飾給她取下來。她忽而仰起頭來望他笑了一笑,雙手從背後拉起他環在自己腰上的手,退了幾步,拉著承鐸的手將他引到那巨大的頭骨架下,張了張唇,用只有他才能看懂的方式「說」:「一個秘密。」她說著,豎起一根纖長的手指。 「你發現了一個秘密?」承鐸問。茶茶點頭,伸手將那插著長翎的竹筒向左推倒,竹筒底部果然連有鐵鍊,便有機括牽引聲隱隱傳來。 很快,那掛著巨大頭骨的牆面往後退了進去,像一個深陷的窟窿注視著兩人。 靜靜地等了一會,機括聲已停,裡面沒有任何動靜。承鐸負手站在牆前,問:「你進去過了?」茶茶依偎在他身邊搖了搖頭。承鐸指著桌上道:「去把那盞燈給我拿來。」 茶茶走過去,用油壺向燈裡添了燈油,撥亮了燈心,端到承鐸手邊。承鐸擎了燈,說:「你站在這裡別動,我進去看看。」他邁步往裡走,茶茶卻不放心,挽著他手不放。 承鐸只得牢牢握了她手,兩人十指相扣,小心地進了那黑黝黝的密室。 第三十一章 練謊 油燈的光焰隨著兩人步履而搖曳,將牆上的陰影照得晃動起來,每走一步都小心謹慎。他們走過一道長長的向下的狹道,迎面又是一道鐵門。承鐸拔開門上的插銷,封閉的空間讓聲音格外響亮,緩緩推開了門。 他凝神細聽了一聽。若是有人,必有呼吸之氣,他內力深厚,一聽之下便能發現。然而這裡確實是沒人。承鐸將油燈四面一照,大略看明白這是一個一丈見方的密室。四面牆上都鑿出橫排的格子,上面放滿一疊疊紙。中間空地上有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承鐸牽了茶茶走到桌邊,將油燈擱在桌子上,回頭翻看那些橫格上的紙頁。 那一疊疊紙都寫滿了胡文,間或也夾雜著漢字,旁邊標著胡文,無非是從中原收來的情報,往來密信之類。承鐸舉了紙問茶茶:「這些都是情報?」茶茶細看了看,大致上差不多,點點頭,扯了承鐸一把,指給他看一個盒子。 那個木盒子在正對著鐵門的橫格上,頗不起眼。承鐸把它取下來放在桌子上,說:「你站開些,說不定躥出條蛇來。」茶茶躲到承鐸身後,抱著他腰,探出半個臉來看。承鐸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並不見有什麼機關。裡面還是一張紙,有些破舊,折了幾折。 承鐸將紙展開來,上面橫七豎八,密密麻麻地寫著些蠅頭小楷,什麼太沖、小吉、從魁、伏吟之類,還有些彎彎扭扭的符號。兩人看了半天,不知所云。承鐸皺皺眉,將紙疊成小塊,塞到靴筒的夾層裡,拉了茶茶道:「我們先出去,一會我讓趙隼帶人來把這些東西搬出去。」茶茶伸手端了油燈,兩人又從那狹道往上,進了先前的寢室。 外面已經沒有廝殺聲,承鐸和茶茶一路走到王庭大殿外,便看見哲義提著刀一個俯衝跳下來,叫了一聲:「主子!」卻把茶茶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承鐸拍拍他肩膀道:「她沒事,你不用一死謝罪了。」哲義這才松了口氣:「我把整個王庭找了一遍,也沒看見姑娘,就等著主子來了我好抹脖子。」哲義平時決不會多說一句,他現在這樣多說一句,便是確確實實在擔心茶茶。 承鐸問:「公主找著了麼?」 「東方大人找著了,公主一切安好。」 「那他又在哪裡?」 哲義道:「東方大人本來在這裡。只是趙將軍的騎兵在一個羊圈裡發現了賀大人,賀大人說什麼也不出來,一定要東方大人親自去請他。東方大人沒法子,只好親自去了。」 正說著,果然見東方與賀姚一前一後地來了。承鐸先嘲笑道:「賀大人好大架子啊。」 賀姚指著東方道:「不怪我呀,他說除非他回來找我,否則不要出來。」 東方哭笑不得。 承鐸皺皺鼻子:「你該出來殺兩個人沾點血腥氣,也好把那一身羊味蓋住。」 「五王爺聞著血腥氣好,我卻聞著羊味好。」賀姚越發把袖子舉起來撣著。 東方看他跟承鐸話不投機,便插話道:「賀大人這兩天辛苦了,要不先去梳洗休息一下吧。」 賀姚點點頭:「東方老弟,咱們再敘吧。」 承鐸便也遣了茶茶下去休息,哲義依言將茶茶引去承錦那裡。 承鐸遠遠望著賀姚去了,對東方道:「你說這是什麼世道,這次你把他算計得一毛不剩,他反還把你認作好人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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