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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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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便蹲下身,握了她手,正色道:「你說的沒有什麼不好。世上的人護愛彼此,原是很難得的真切,並不與其他任何事相關。我也有一個妹妹,是我唯一的親人。公主若肯屈尊紆貴,我還可以介紹你們認識。」他說得十分誠懇。 承錦覺得他掌心的溫熱傳到她手上,也勉力笑了一笑,道:「是,上次見過的。」 東方笑著點點頭:「不錯。公主今天想是運程不佳才碰巧中了那迷藥,好在並無大礙,幸而又碰巧讓我遇見了,不然站在那涼亭裡只怕著了涼了。」 又,碰巧……承錦覺得這人真是可惡極了,他無論說著多麼正經的話,肚子裡都必定在譏笑她。不幸的是,每次她都無力還手。承錦此時也顧不得形象,早就丟臉到家了,手肘一軟倒在枕上,欲哭無淚地喃喃道:「真是無語問蒼天……」 東方溫和而懇切地說:「蒼天對你笑開顏。」 承錦頓時悲摧而絕望,眼含熱淚望著屋頂,淒涼道:「搖弦,送他出去。」說完一把拉過被子來,整個人蓋了進去。 東方笑開顏,轉身往殿外去了。搖弦跟著過去,一轉出門就不見了東方的身影。她心中大叫:我的媽呀,他是人是鬼呀! * 東方回到西街的院子裡,天邊已漸漸亮了,明姬也還沒睡。他四下打量了一遍,心裡漸漸有了眉目。那白衣人被他追到解語亭,碰巧承錦也在那裡,便對承錦下了迷藥,讓她絆住自己正好脫身。只是他為什麼要來窺視這新搬來的院子呢?那種迷藥能短時致人心智迷亂,東方倒從未聽說過。 今天正是十旬假日,待到天色清明時,東方便出門往城南去。他走到水鏡的茅舍門前,太陽已漸漸起來,一個小孩正把一捆捆的書解開來攤在院子裡曬。他隔著竹籬笆看見東方,雀躍地跳起來叫道:「先生!」一路奔出來拉了東方的手。 正是那個回京路上撿來的釘子。東方笑著拉了他進院裡,問他:「師傅早起了吧?」 「起了,在後院晨修。」 東方道:「我找他有點事兒,回頭再跟你說話。」 他穿過屋側徑直到了後院,水鏡閉目坐在金銀花架下的蒲團上,見東方過來,吐納換氣,望著他道:「什麼事?」 東方便向那青石地上盤膝坐了,道:「弟子近日遇見一件奇事想要請教。師傅可知道有什麼迷藥可以使人放任心智,喜怒難抑,繼而形同瘋癲的?」 「迷藥?」水鏡沉吟道,「十五年前我在西域雲遊,知道高昌國皇室之中有一種藥,可使人在兩年內漸漸心智迷亂,縱情極欲。但是無人知道這藥是怎麼煉製的,竟能讓一粒丸藥的藥性在兩年內慢慢釋出。這世上只有高昌皇族才知道這煉藥之法。」 「高昌皇族要這樣的藥來做什麼?」 「你有所不知。高昌境內有許多罕見的珍奇藥材,高昌人都善於使藥。在他們那裡,巫師既是醫生。高昌皇族的祖上正是巫醫,他們一族是這世上最高明的藥術師,能煉出匪夷所思的藥來。世上最精深的藥理都在皇室秘藏之中。我曾經在高昌漫遊近兩年,僅僅是一兩頁殘片都能讓人受益匪淺。」 水鏡說著的時候,神色流露出一種真正的讚揚和興趣。他一改先前淡淡的口吻,微側轉了身對東方道:「我只見識過一回皇家的真藥。那是一種用來賜死貴族的丸藥,可使人死如生,不像尋常鴆毒讓人面目可怖。你根本看不出來那是一個死人。然而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我發現中原極不起眼的蛇舌草竟然可以解掉它的毒。」 東方聽了也覺得好奇:「哦?蛇舌草性寒,原本可以清毒去熱。只是致命劇毒,似乎不能相制。」 「正是,高昌皇族諸多藥理玄妙難得,令人百思不解。」水鏡歎謂道。 「可是七年前,高昌被索落爾汗滅國屠城,這些秘藥是否就流入民間了?」東方問。 水鏡搖頭道:「不。索落爾汗極恨高昌王,窮盡國力也要屠滅高昌。我朝太祖皇帝起兵爭天下時,曾派使向高昌借兵;後來高昌王被索落爾攻伐,自知不保,便想把小女兒送給當今皇上為妃。只是還沒來得及,就國破身死了。」 東方疑道:「既然高昌曾借兵與先帝,高昌王可以直接向我朝求援,又何必送女兒?」 「我在高昌時,這位公主年紀尚小,卻深得高昌王寵愛,視若掌上明珠。高昌王知道索落爾不會放過他一族,便想給愛女尋個去處罷了。果然高昌城破之後,皇族一百八十三人被盡皆斬首。而破城前夜,整個高昌皇宮被高昌王付之一炬。那些自古流傳的藥方與煉製之術都湮滅在了火裡。」水鏡歎息道。 「如此說來,這世上便沒有一個人知道了麼?」 「那也未必,索落爾自破高昌後,心性大變,喜怒不能自抑,漸漸癲狂瘋魔,成了有名的暴君。三年後被自己臣下割下頭顱送給了胡狄。他這樣子恰像是中了高昌皇族那種喪亂心智的迷藥了。因為有傳言說,他殺了所有高昌皇室,卻偏留下了高昌王最鍾愛的小女兒日夕蹂躪。那女孩當時不過十一、二歲,落在那般一個瘋子手裡,只怕是生不如死,大約也早被折磨死了。現下看來,這世上是沒有人知道那迷藥怎生煉製了。」 東方忽然問:「當初先帝向高昌借兵時,是派誰去議的?」 水鏡搖頭:「這個麼,我卻不知道。」 東方辭別出來時,釘子在外面守著曬書。東方過去拍拍他,問:「你在這裡還好麼?」 釘子道:「不好。」 東方便與他坐下,問:「怎麼不好?吃不好還是住不好。」 釘子搖頭道:「這些都好。然而我過去沒有吃的,沒有住的,人卻自由自在。現下有了吃住,卻覺得很無味。先生,難道我真是個受凍受餓的命,消受不起好吃好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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