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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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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承錦這天早上起來,百無聊賴地在寢宮裡消磨了半天,見雨終於停了,空氣也還好,便想出去走走。因為連日下雨,她也無所事事,只好在寢宮裡看書。現在雨停了些,她便想到文淵閣去查一本詞典。 承錦換了衣服,也不帶人,只說出去逛逛,便一徑往文淵閣來。臨出門時,就妝奩箱子裡順手拈了把象牙雕花摺扇拿在手裡。這個時節原本用不著扇子,然而那些王公貴婦手裡的扇子也確乎不是用來扇涼的,不過是拿在手裡裝些文秀。承錦拿著它也不過是把玩,不至於甩著手走路。 她牽著裙裾,小心避過地上的積水,一路悠哉遊哉走到文淵閣去。這文淵閣是分了經、史、子、集四部收藏的。承錦查著了她要的詞典,叫人拿到下面去,自己又到南閣子上找一本裨史趣聞。南閣子是儲史的地方,其中有一間上了鎖的秘室,是專門存放本朝歷代聖旨的地方,除非皇帝下令查閱,否則無論外臣內戚,一律不准擅入。 承錦記得那本書是放在南閣子右手邊靠裡的書格上。因這文書重地不能點火,承錦走到裡側幽深之處,光線便黯淡不少,只覺室內空曠。她認那架上大寫的書名,認得十分費力,一路走到這個書格子的末端,還是沒找到那本集子。 承錦直了直腰起來,忽然覺得耳側仿佛有人吹氣,她下意識地扭頭一看,就在那最昏暗的角落裡,竟有一張金黃的面具反射著淡淡的光,顯得詭秘異常,而很顯然,那面具下還有一張臉,一個人。 一瞬間,承錦便想尖叫起來,然而比她更快地,那個人捂住了她的嘴,將她整個人拖在角落裡。承錦驚恐極了,卻動彈不得,一雙眼睛只盯著那面具下鷹一樣的目光。這人顯然是早就在這裡的,只因承錦進來,他沒了退路,偏承錦又一路走到最裡面來。 那人的眼光也是陰晴不定,似乎在想到底要把承錦怎麼辦。就在這時,承錦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示意他放開手。那黃金面具猶豫了一下,慢慢鬆開了手。承錦被他一鬆開,深吸了兩口氣,低聲說:「我沒看見你,你也沒看見我。」 說罷,對著那人莫名其妙地點點頭,轉身提了裙擺,飛一般跑出去,也顧不上那人追沒追來,跌跌撞撞一口氣跑到文淵閣正殿上。 正殿上許多辦事的官員正坐了幾大排,各自查閱手頭的文書。此時忽見有人跑進來,紛紛注目,等看清楚了是她,全都驚疑地站在那裡。文淵閣主事趕過來行禮叩問。承錦扶著桌角喘息了兩下,說:「南閣子上有刺客。」 那主事一聽立刻喊了侍衛,便有數十人一起湧進南閣子裡。 承錦坐下桌旁,握著雙手,驚魂未定。過了好半天,侍衛長過來了,對承錦道:「殿下,臣等搜遍了南閣子,並不曾見有人。只在牆角下,撿到一柄扇子,不知可是殿下的?」說著,必恭必敬地捧上一柄雕花折骨象牙扇。 承錦接過扇子,道:「不錯,扇子是我落在那裡的。只是,你們可搜仔細了?」那侍衛長面露難色道:「弟兄們都在那裡,每一個書格都搜了,確實無人。不知那刺客長得什麼模樣?」 承錦沉吟片刻,道:「我也沒看清,仿佛有個人影晃了一晃,也許是我看錯了吧。」 她這話一出,那十數個觀望的官員裡便有「哎」的一聲。承錦抬頭看去,只見眾人搖頭的搖頭,回座的回座,顯然都覺得她大驚小怪。 承錦正要回轉頭來,忽然一眼看見桌角坐著個人,表情卻大不相同,似乎想笑,又似乎覺得此事甚是有趣。他雖一句話沒說,卻比說了更讓承錦生氣。承錦咬咬牙,想起自己方才那樣跑進殿來,都看在了他眼裡,不由得惱火起來,瞪了他一眼,連那找好的詞典也不要了,轉身出了文淵閣正殿。 走下正殿石階時,她不禁站住,向南閣子方向望去。侍衛們正從裡面出來,算起來總有二三十人。承錦幾乎要懷疑自己當時果然是看花了眼。她默然良久,身邊有人輕咳了一聲。承錦回過頭來一看,正是那個姓東方的。承錦扭了臉只看著前面。 東方卻不以為意,對她行了一禮,正色道:「敢問公主,方才那刺客是個什麼樣的人?」 承錦仍不回頭,只想了想說:「我沒看清,也許是看錯了吧。」 「公主想必看得不錯,只是你跑出來時,他已走了,侍衛再進去也找不著了。」 承錦回頭,見他不像是嘲笑的意思,猶豫了一下,說:「那個人,戴著一張金黃色的面具,看不見臉。仿佛是穿了件暗色的衣服,站在角落裡。他……他大概是想掐死我的,我說,我說我沒見過他,他也沒見過我。他便把我放了。」承錦想到方才那情形,仍然心有餘悸。 東方默然想了片刻,問:「公主瞧著那人可覺得眼熟?」 「眼熟?」承錦不明白他所問何意,「不,我不認得他。不過……不過他為什麼放了我?」 東方想想,微笑道:「皇宮大內原有不少奇事,公主這樣處置很對。此事不宜聲張。公主今日受了驚嚇,早些回寢宮休息吧。」他笑得溫文爾雅,一派謙和。 承錦也不便多說什麼,略有些矜持地下了石階,頭也不回地走出文淵閣去。她走出去老遠了,還是忍不住要轉頭四望,仿佛那個有著鷹一般目光的戴面具的人仍在暗處窺視著她。 承錦看看天色還早,便不太想回去,且到各處逛一逛。信步走到御花園裡,偏是進的中門。御花園中門臨湖,湖邊種著許多垂柳。承錦一眼看見那楊柳青翠,心裡就有些添堵。她忽想起皇三子允甯的寢宮就在不遠,不如就去看看他。 允甯幼年喪母,母親出身又不好。這上上下下都是有眉眼高低的,所以皇子之中他的境況難免寥落。允甯卻從小恭恪好學,勤謹本分。承錦也時常照顧他些。 她走到允甯寢宮正院時,見著一個老嬤嬤,仿佛是這院裡管丫頭僕役的。那老嬤嬤見了她,倒是恭恭敬敬行了禮,承錦便問:「你家三殿下可在?」那老嬤嬤一愣,隨即一臉笑意,對她點頭:「是,是,這月季花開得可愛。」承錦無語地望瞭望旁邊花壇裡的月季。這老嬤嬤年老耳聾,糊塗成這樣,怎麼能管照允寧日常起居。承錦打定主意要跟皇后說一說,便不再睬她,自己徑直進去了。 一路隻遇見三兩個小太監在院子裡打掃,看見她都站住行禮,有些不知所措。一進堂屋便見允寧正在案上寫字。旁邊站了個小宮女卻有些哈欠。那宮女先看見承錦,馬上堆了笑,向她屈膝。 允寧抬頭一看,擱下筆,笑道:「姑姑,這時候怎麼來了?」 承錦笑笑,便在一側席案旁坐了,說:「去了趟文淵閣,過來瞧瞧你在做什麼。」 允寧過來陪她坐了,道:「多謝姑姑掛記。」 那小宮女低眉順眼地斟上茶來。承錦接了,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只慢慢吹了吹茶,抿了一口,才放在案上,緩緩道:「你這裡可怪,我從門口走到屋裡沒見一個人通報。跟皇子的人都是有份例的,你若缺人便該說給內庭署。這樣子成什麼體統?」 那小宮女臉色白了白。允寧平淡道:「侄兒素常讀書時不喜人多,他們都知道,想必避了開去。」 承錦道:「這些事原不歸我管,我也不過白說一聲。你自己記得管照就是。」又問了他幾句話,漸漸說了些閒談趣事。忽然一個內侍宮監在門口稟報,散騎常侍東方大人求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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