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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因趙隼有外傷,淋了雨會發炎,三人趕忙避雨。那豆大的雨點已淅淅瀝瀝落了下來,任是你三個本事再好,也不免淋得透濕。

  轉了小半個時辰,才找了個小山洞,已是泥漿深陷。三人只好把馬系在外面,用油布略遮了遮。趙隼先瘸著腳進了洞,東方也跟著進去。承鐸望著那泥水皺眉,躊躇了片刻,還是跟了進去,也只好揀高一些的石梗坐了,儘量不把腳踩在那泥水裡。

  這場雨足下了一個多時辰。等雨漸漸停了,天也漸漸黑了。東方與承鐸砍了些樹冠木石墊在洞裡,總算有了個落腳的地方。趙隼略微有些發燒,他自己也知道這是有外傷的緣故,倒不擔心,吃了粒治傷的丸藥,從馬背上拿來毯子一蓋,蒙頭睡了。

  東方點了堆火,把帶的乾糧餅子拿來烤著吃。

  承鐸也坐一旁烤衣服。「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訴你。」他忽然說,「是這樣子,你離開燕州後,令妹閑得慌。因為她沒見過胡人,便去和阿思海攀談,談到後來,兩人竟稱兄道弟,喝起酒來。」

  東方眼睛一瞪,承鐸進而道:「被我逮著了,她還想編派我替她隱瞞不報。」

  不等東方開口,承鐸繼續道:「我想想還是不能幫她隱瞞,不過且幫她求個情吧。你看我面上,也就饒了她這一回。」

  東方默了半天,只好說一句:「你可真會挑時候!」

  「嘻嘻,你妹子是個豪爽性子,這也沒什麼不好。」

  東方搖頭道:「我還沒回鄉時,她年紀尚小,一個人要照顧病重的娘親,要養家糊口,常常扮作男孩子去給人做工。久了,這性子也跟男孩子似的。我離家太早,回來時,她都不記得我了。」

  承鐸聽他說得感傷,便道:「她雖吃了些苦,如今有你護著,開開心心便是好的了。其實像她那樣過日子倒是不錯的。」

  東方抬頭盯著承鐸:「但她畢竟是女孩子,有些事我也管不了。若是誰傷著了她,我定然是不會輕易甘休的。」

  承鐸也抬頭盯著東方道:「你妹子就是我妹子,這又有什麼好說的!」

  東方搖頭歎氣,承鐸道:「這種事情,各人有各人的命,你替她擔心也沒用。她還小,過些年自然會明白。」

  兩人談了一會兒,承鐸先靠著石壁睡了。一覺睡得很沉,連夢都沒做。直到後半夜時,東方叫他,他醒來似覺得才睡著時一般,換了東方去休息。

  承鐸背了張弓坐到洞口。這深山裡萬籟俱寂,時間便顯得緩慢異常。他枯坐了許久,覺得有些疲乏了,打點了一下精神,拈了支箭在地上畫圖,想那舊時練的一套拳法。最後一招想完,抬起頭來,天已變了顏色,有些透出青光來。

  承鐸直了直腰,正欲伸個懶腰,忽聽得一陣聲響,如鳥振翅般從頂上掠過。他一躍而起出了那山洞,外面還是昏暗不清,只隱約覺得那聲響朝東而去。

  承鐸追上兩步,拈弓搭箭,一氣呵成,隨著那聲響轉身,便見密林間一個瘦削的背影一閃。承鐸一愣,本扣在弦上的箭像粘在了手上,竟沒有離弦。

  暉光四合裡,只見一抹白色的裙裾,翩然一轉,消失在林木間。

  東方的腳步聲停在身後,問:「你怎不射那人?!」

  鐸緩緩放下弓箭,沉吟道:「那是個女人。」

  「女人怎麼了?」

  「那人穿著一件白色衣裙,身形瘦削。」

  東方道:「此人是敵非友,無論是誰也不該放過。」

  「也就一晃而過的事,一時猶豫,再射也來不及了。」

  東方覷了他兩眼,想說什麼,但是忍住了。

  這樣一個鬧怪獸的深山密林,竟有單身女子敢來,這無論如何都讓人想不明白。天光慢慢放晴,承鐸便拉了馬要往那東面去。東方和趙隼也覺奇怪,想一探究竟。三人牽著馬往東,蜿蜒著仍往深山裡去。

  因為昨夜下了雨,天又才亮,太陽不曾照透,到處潮濕。三個人都是一身泥漿,很有些狼狽。路上走過一個山坳,兩道石縫間便有一個小小的水澗。承鐸走過時,忍不住看了幾眼。再走了幾步,他突然停住,又折回那水澗旁,沉默了一會兒,對趙隼道:「我們來賭賭,這水裡有沒有古怪。」

  趙隼在馬上望望那塘水,搖頭:「你必然是看出了古怪,想來誆我。我不跟你賭。」

  東方摸出一小塊碎銀子,扔進水裡。那水清澈見底,便見銀子瞬間烏黑。

  「也許是之前留下的,想要毒那怪獸。」趙隼說。

  「那不見得,你看這周圍,一隻鳥獸也沒有。若是時日久長,必然已經毒倒了不少。」

  東方卻懶洋洋地笑道:「我是沒這麼大的面子讓人來給我下毒。」

  趙隼道:「你怎麼知道這水裡有古怪?」

  「這個,我們昨晚淋得狼狽,如今一身污泥,滿手苔蘚。适才走過這裡,見了這水澄清,我便忍不住想洗洗手。這樣一想,忽想到昨晚大雨,山澗原應渾濁才是,這水塘卻像知道我心裡有這麼個鬼要攛掇我洗手一般乾淨,我少不得就警醒些。」

  東方仍舊笑道:「此澗雖不會說話,卻是善解人意,知道五王爺有些怪癖,特地候著你。」

  承鐸聽他這樣講,望著那水不語,默然片刻,懷疑地搖頭:「不,不可能。你是診過她脈的,難道她能有早上那人的輕功?」

  「一個人輕功高強,內功也必高強。她非但沒有絲毫內力,而且我說過了,體質十分糟糕。」

  「是了。她若身負武藝,我絕不可能不知道。」承鐸陡然轉身望向密林深處,「可是誰又知道我來這裡……不會。哲義是常隨我出門的,這次都不知道我出來做什麼。」

  他靜立片刻,忽然冷笑道:「我本以為是什麼怪異猛獸,沒見過還畏懼三分。既然是有人作怪,我怕它做甚。」

  東搖頭:「那倒未必,人心若險惡起來,甚於猛獸。我們還要繼續入山麼?對方有什麼意圖,有多少人我們都不知道。」

  「要!」承鐸十分言簡意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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