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改盡江山舊 | 上頁 下頁


  鐵塔想了想,道:「皇上的想法也未嘗沒有道理。國家連年征戰,國力不濟。若再和北邊大打起來,只怕經不起這般消耗。」

  「那也要看怎麼打!難道打不起就賣妹妹麼?那先帝生兒子來作什麼用?」

  鐵塔不由得苦笑,這位爺私底下當著自己人說話,是不給他父兄留面子的。

  正說話間,帳簾一動,進來了全身盔甲的趙隼。這位上將軍不僅穿著銅甲,連年輕的臉膛都讓邊疆的太陽給曬成了古銅色。

  趙隼略掃一眼帳內,便向勁裝黑衣人倒身拜下,道:「末將來遲,王爺勿怪。」

  黑衣人微微一笑,一揚手道:「不怪。」原來此人乃是靖遠親王承鐸。

  趙隼立起身來,道:「王爺要的人,我都召來了,正在中軍帳聽候差派呢。另外,哲仁回來了。」

  「好,讓他進來。」

  一個青衣錦服的年輕人閃身入內,單膝點地行了個禮,便按劍而立。

  承鐸道:「如何?」

  年輕人恭敬地答道:「屬下按主子說的,從燕州邊鎮一路巡查了九個關口,都沒什麼動靜。最近的北兵離邊防五裡。因為和親的緣故,他們估摸我們不會出戰,疏於防範。燕州稍遠一點的鎮子,百姓還趕集辦年貨呢。」

  「這樣才好,不要讓他們知道我們來了。」承鐸頗有深意地笑,突然想起來又叫道:「楊酉林。」

  「在。」鐵塔應聲答道。

  「承錦那邊安排得如何?」承錦正是十三公主之名。

  「已經安排哲修護送回京了,王爺的手劄也一併交給公主轉呈皇上了。」

  承鐸點點頭道:「嗯,承錦聰明,見了皇兄必然會把我的意思說好的。」說著抬頭看去,卻見兩人都面有憂色,他了然一笑,放緩聲音道:「本王領職十二衛大將軍,欽命統領天下兵馬。沒打起來時,朝廷上爭論不休;打起來了,一切就我說了算。所以,打了再說!」

  兩日後的夤夜,楊酉林引兵繞過休屠王的前陣,輕騎一夜往返兩百里,直搗了休屠王大營。趙隼兵出休屠王左翼,硬生生將休屠王的左路軍切離了大軍,逼到燕州以東。休屠王措手不及,根本無法迎戰便倉促北逃。

  一時間漁陽鼓傳,邊聲四起。這燕、雲二州的千里疆界上,南北兩軍都應聲而動。這個年,想是不能太太平平地過了。而這胡天胡地裡,竟又飄起了鵝毛大雪,旬月不停,大有一改江山舊顏之勢。

  *

  遠遠的山崗上,承鐸一騎當先,一身銀色的戰甲與雪地相映,熠熠生輝。身後還跟著個髒不拉幾的趙隼。趙隼一夜血戰,淩晨才趕回中軍,從人到馬已是一身疲憊,惟有一雙眼睛還炯炯有神。此時跟著承鐸,巡弋而來。

  「這裡的天啊,就是說變就變。昨天一夜都在雪地裡滾,馬蹄子打滑,好不容易才摸了過去。不過那些胡人也沒想到這麼大雪天會有突襲,一個個都窩在帳篷裡喝酒吃肉。我們走到大寨不足百米了,哨兵才發現……」趙隼原本是世家子弟,少年時就跟承鐸一處鬧,所以在他面前也隨意許多。

  承鐸耳朵聽著趙隼精力過甚的演講,眼睛卻溜著沿路幾個逶迤而行的邊民百姓,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心中一動,停下來,喚住一個背著柴荷,走得不慌不忙的青年人。

  「昨夜兵戎之聲你們可聽見?」

  「什麼?」那青年人看他騎裝勁甲,英武不凡,有點失措地問。

  「呃,就是我們和胡人打仗了,你們知道不,害怕不?」

  青年人見他和顏悅色,撓一撓頭巾說:「哦,知道的。昨日就沒有出來,知道軍爺們要來,買足米麵守在家裡。還有不少人,連夜趕到南邊親戚家去了。」

  承鐸仍然溫和地問:「那你為什麼不走?」

  「俺爹腿腳不好。這不,今天背上兩天的柴,這兩日都不出門了。爺,這仗要打多久?」

  「不久了。你們怎麼知道大軍要來的?」承鐸微笑地問。

  「是東方先生說的。」

  承鐸聞言望向趙隼,趙隼立刻稟道:「此人複姓東方,住在平遙鎮西的無名穀,是個山野農夫,常常來這邊集上販賣些自家產的穀豆。他時常說些風雨時令給農人們作為耕種的指導,沒有不准的,所以大家都比較信服他,稱他為東方先生。」

  承鐸臉色平淡,沒有任何表情,不輕不重地說:「農人說說時令也就是了,枉議軍事國政便是逾分。」說完,扭頭便走,一路行上那高坡,正對著昨夜激戰的山腳。敵寨依山而紮,已經燒成一片灰燼。迎面是楊酉林策馬上山來。他人高大,馬也比別人的壯碩不少。身後的從騎上搭著什麼東西。走近來,才見長發委地,是個白衣女人。

  趙隼一見,先就笑了,道:「你不是追休屠王殘部去了,怎麼追出個這?」

  楊酉林只手一提就把那女人拽下馬來,扯著衣領拎到承鐸面前,沒好氣道:「那老毛子太狡猾,拿這女人做掩護,自己跑掉了。我追出五十裡,想著王爺不讓遠追,不然老子真能把他拎回來。」

  趙隼嘻嘻笑道:「只怕你殺得進去殺不出來,休屠王這裡只有六萬人,他本部被襲,四面的駐軍都收攏來,我們也只趕在王爺算得的時間內先殺了出來。如今這一線的毛子兵都後撤了。你去吧,前面十萬人等著你呢,都拎回來。」

  楊酉林一急,正要開口,被承鐸揮手阻止了。這兩個人就是不能放一處,放一處了准聒噪個沒完。他低頭打量那女人,頭髮甚長,散亂地披在臉上。看服色太素淨,衣料卻是極貴重的雪緞。承鐸抓著她的頭髮讓她仰起頭來,才發現這女子並不大,十七八歲的模樣很是清靈,卻不驚懼。看向承鐸的時候,眼神閃了一下,又變得茫然無光。

  「你是什麼人?」他平靜無波地問。她似是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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