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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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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兩間學校隔得並不遠,她學校的東門與他學校的西門就隔了一條馬路。但他住在東區,學校太大,宿舍樓又不好找,她在校園裡兜了一大圈,直走出了一身汗,最後才找到。敲了半天門沒有人應,隔壁寢室倒出來了人,狐疑地打量她:「請問找誰?」 她有點窘:「請問孟和平是住409嗎?」 「他病了,上醫院打針去了,剛走。」 沒想到真的病了,佳期不由有點內疚,想,反正附屬醫院離這兒並不遠,不如走過去看看。於是尋到醫院去,注射區人很多,嘈雜的說話聲,夾著電視的聲音、小兒的啼哭聲……她在一排排的座椅間尋找孟和平,最後才看到角落裡有一個人吊著點滴,看著有點像孟和平,埋頭正在看報紙。 她在他旁邊坐下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無意看了她一眼。 她沖他笑,他不由也笑了。 兩個人都覺得有點傻,可是他還是很高興,望著她笑,兩個人並排坐在那裡,不知為何反倒沉默起來,最後他一個同學經過,與他打招呼:「咦,和平你也在這裡?」 「是啊,發燒呢。」 那同學看到佳期:「喲,有女朋友陪著,發燒也幸福啊。」 佳期臉不由紅了,孟和平笑了一笑,那同學沒說啥就走了。 就這樣開始了,週六周日兩個人騎車穿梭在校園裡——從她的學校到他的學校,他課不多,偶爾跑來她們學校蹭課聽,一本正經跟著她上專業課。像所有的戀人一樣,一塊兒去食堂買飯,在草坪上曬太陽。 那時連陽光都是晶瑩清澈。 一直到放寒假,他送她上火車,她才覺得捨不得,雖然只有一個多月,可是總歸是見不著他。 春運期間車票那樣緊張,他還是托人弄到了臥鋪,買了許多水果零食給她路上吃。她一個人睡在狹窄的下鋪,耳朵裡塞著隨身聽,不停地吃零食,仿佛嘴一停下來,就會覺得難過。他買了很多她最喜歡的牛肉幹,她一直嚼得舌頭都起了血泡。耳機裡莫文蔚的聲音一直唱:「這盛夏的果實,回憶裡愛情的香氣,我以為不露痕跡,思念卻滿溢。 或許這代表我的心,不要刻意說你還愛我,當看盡潮起潮落,只要你記得我。如果你會夢見我,請你再抱緊我……」 火車咣啷咣啷響著,一直向南,一直向南,半夜的車廂,一片漆黑的沉寂。偶爾經過燈火通明的月臺,窗簾的縫隙就會透進一線光亮來。火車停留片刻,又向前疾馳。車廂裡的人都漸漸睡去,她睡不著,起來泡速食麵吃。拿出康師傅的大碗,只見上頭用夜光筆劃了一隻肥墩墩的小豬,尾巴還打了個圈兒,孟和平的字一向寫得大,那一行字寫得更大,在黑暗中發著瑩瑩的綠光:「小豬,小豬,多吃水果,不准吃泡面。」 她笑得眼淚噗噗往下掉。 到紹興時天早就黑透了,下著雨加雪,很冷。月臺內外燈火通明,人聲嘈雜。她找到公用電話給他打電話,他寢室的電話久久沒有人接,CALL他也一直不回電話,也許他回家去了,她只好拖著行李先出站了。 到家也是半夜了,在家裡總是睡得特別踏實,她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最後被電話吵醒。父親上班去了,家裡沒人,她爬起來接,披著毛毯「喂」了一聲,結果是孟和平,他冷得直吸氣,說話聲音並不清楚:「佳期,東浦怎麼這麼冷啊。」 她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東浦冷?東浦室內都沒有暖氣,當然冷,但也沒有北方冷吧?等等!東浦冷?!他怎麼知道東浦冷? 她裹著毛毯跑到窗前去,看到孟和平站在小小的院子裡,沖她揮著手。 還在下雨,他沒有打傘,冷得直吸氣,口中呼出大團大團的白霧。四周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一切,四圍的白牆黑瓦,舊式的木樓已經泛了黑,小小的青石板中庭裡種著蘭花,蘭花旁卻站著他,冬季南方瀟瀟的冷雨,越發顯得有一種不真實的恍惚,她不由問:「你怎麼來啦?」 他仰著臉沖她笑。 他進門之後,她又問了一遍:「你怎麼來啦?」 他沒有帶多的行李,就提著一個很小的旅行袋,新買了手機,將號碼告訴她。她到自己房間拿出日記本,將他的手機號寫上去。他這才打量她的家,房子很舊,收拾得很整潔。窗櫺上頭還有精緻的鏤雕,不知這樓到底是哪一年建的,後窗下就是河,有小舟咿呀搖過,船上堆滿了酒甕。從半開的窗子望出去,遠處都是黑的瓦白的牆灰的橋,橋上有人打傘走過,疏淡得像水墨寫意。但這裡並不像西塘,鎮上沒有任何旅遊開發的痕跡。冬季疏疏的冷雨裡,連行人都少,偶爾聽見窗外的櫓聲,有的只有一種家常的溫馨。他看著她走來走去,忙著拿幹毛巾給他擦頭髮,給他倒熱茶,將自己的熱水袋翻出來,灌了熱水給他捧著。又問:「吃了飯沒有?」 「我想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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